在這些忙著爭吵的人們的眼中,拂曉社以及邁耶爾的地位仍舊是相對有限的。
儘管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這個新興的組織已經展現出了自己那非凡的生命力與潛力,甚至還建立了一支屬於他們自己的軍團,然而在那些老牌政客們的眼裡,所謂的拂曉社無非是法委會為了平衡局面選擇扶持的一顆棋子而已。
甚至,有不少人認為,拂曉社只是一幫被法委會所利用的,抱著不切實際的聖斯蒂爾復國理念的倒黴蛋而已。
也正是因此,他們在提出“交出修格·恩斯特”這個觀點時,甚至都沒有對在場的拂曉社代表們表現出太多的尊重,就連說話的時候,他們都會更加優先地看向法委會的代表們,就彷彿這些法師的態度,便已經等同了拂曉社的態度一般。
因此,在邁耶爾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後,願意理會他的人仍舊非常有限,見到這幅情景,邁耶爾沉默地搖了搖頭,隨後他猛嘆了一口氣,突然伸出手從身旁的助手那裡取來了一沓厚重的書冊與檔案,手臂猛然抬起又狠狠落下。
於是,一聲極其踏實的“悶響”在瞬間打斷了幾乎所有人的談話。
邁耶爾用的力氣是如此的大,以至於這堆檔案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脫離了他的掌控,直接飛到了半空中或者更遠的地方。
之前正在與達斯維爾等拂曉社成員激烈爭吵的幾名官員目光兇狠地看向了邁耶爾,然而他們才剛剛開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這名“非常不講禮貌”的拂曉社負責人對著不遠處的老韋卡說道:“韋卡教授,如果這幾位來自海恩與德蘭的先生想要指責我的無禮與粗魯,那麼我便提前徵求你的同意——好讓我將這些檔案直接拍在他們的臉上。”
這句話出來,之前殘留的一些雜亂聲響也都消失了。
倒不是因為在場的人真的給邁耶爾這個面子,而是因為邁耶爾現在的語氣與措辭確實非常不善,而且他的手正按在那堆剛剛砸在桌面上的檔案之上,彷彿只要一旁的韋卡點頭,他就會立即採取行動。
沒有人想要在這種時刻、這種地方與他人發生實質性的衝突,畢竟這實在是一種“很傷顏面”的事情。
老韋卡非常無奈地擺了擺手,他從位置上緩慢起身,目光掃過整個會場,面龐上浮現出了一個無奈且苦澀的笑容:“在場的諸位,應當都聽到了那群落的使者所說的話吧……我越發覺得它的那些話語是正確的了,因為我們確確實實非常地擅長爭吵。”
說到這裡,他笑了兩聲,見邁耶爾已經回到了安排給拂曉社成員的座位上,便接著說道:“好了,真正與那些‘深海來客’們交談過的人已經來到了我們的面前,說說看吧,各位的觀點都是怎麼樣的?”
說著,韋卡的目光已經飄向了站在一旁的幾名梵恩魔法學會的學者。
勒格爾的大鼻子現在很紅,這是他緊張和不自信的表現。
倘若是談論學術問題,他現在倒是有信心站在這麼些人的面前侃侃而談,然而現在拋過來的這個問題卻實在是有些棘手。
因為,那些由深海群落使者傳遞出來的訊息首先影響到的並不是多方勢力接下來可能實行的那些計劃與安排,而是一個直接涉及到了認知基礎的問題。
即梅爾女神以及當今梵恩世界的定義問題。
無論是誰,恐怕都不會太有勇氣在這麼多忠誠的法委會成員面前直接談論這種話題,它實在是太過於微妙與危險了。
“勒格爾先生,不必擔憂那些問題……我們現在正在談論的是這些深海的客人們與黑日結社和那黑色太陽之間的關係,以及我們可能會採取的策略。”
當老韋卡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也落向了會場當中那些對魔法女神信仰異常虔誠的施法者,這是一種無形的提示與警告。
現在,如果有任何一個蠢貨突然跳出來,都非常有可能將話題拖入那個危險且沒有實際意義的泥潭當中。
勒格爾學者做了兩個深呼吸,隨後他開口說道:“韋卡教授,還有在座的各位……就在剛剛,梵恩魔法學會內部已經得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結合我們手中掌握的研究成果以及那些情報,我們認為,這些深海當中的古老之物確實非常有可能站在那黑色太陽以及黑日結社的對立面。”
這句話一出來,會場當中立即出現了騷動,有相當一批人對這些崇拜所謂海洋之神卡爾戎且直接詆譭、攻擊梅爾女神的海洋群落們沒有半分好感,更別提什麼信任的基礎了,因此,他們第一時間便對勒格爾等學者的判斷產生了牴觸情緒。
對此,勒格爾並不理會。
他咬了咬牙,接著說道:“我們的判斷是有明確依據的……我們對取自無風者號船隊以及海恩王國、布林特公國的大量樣本進行了研究,並與我們所掌握的,那些源自黑日結社的古老魔法進行了細緻的比對。”
“我們確信,那些來自深海的力量要更加地純淨,更加地接近我們正常正常情況下所討論的魔力,不僅如此,在這些樣本內部,我們更是找到了諸多能夠與療愈魔法和儀式共通的魔力線條和模型……至少在自身所擁有的力量方面,它們並沒有撒謊,它們確實非常‘純淨’,且與所謂的‘邪術魔法’並無關聯!”
聽到這裡,有一部分心懷疑慮的人暫且安靜了下來,但一名來自臨海公國的官員卻是站了起來,他冷聲問道:“那麼,勒格爾先生認為應當如何解釋這些‘純淨’的怪物襲擊無風者號船隊和那些沿海村鎮的事情?難道是因為我們太骯髒了,理應被這些‘純淨’之物清理麼?”
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這名官員甚至還朝著邁耶爾的方向瞥了一眼。
因為他知道,拂曉社的駐地同樣也受到了襲擊,只不過因為拂曉社提前地設定好了防線,這場危險的偷襲最終被他們轉變成了一場漂亮的防禦戰。
“我想,我可以代替勒格爾先生回答閣下的問題。”
邁耶爾緩緩起身,此時的他面容平靜且舉止得體,就彷彿之前做出那“粗魯”行徑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公國的官員嚥了口唾沫,不知為何,他總是對這名面貌溫和,頭髮有些稀疏的中年學者有些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