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格在腦內細細地過濾著與這位伯爾瓦法師相關的訊息:「暗淵史學會的成員之一……進入塞倫城,正是為了保證城內的一切事項按照結社的計劃進行,在暗淵史學會中,他恐怕是對於自己信仰最堅定的那一批人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修格·恩斯特」長什麼樣,也清楚這個身份所揹負的預言。」
在確認了這些情況後,修格立即從暗處走了出來,他解除了對於自身魔力的遮蔽,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伯爾瓦的魔法感知當中。
感應到其他施法者的靠近,伯爾瓦立即轉過身來。
作為一名法師,伯爾瓦的外貌頗有些「不盡人意」,他的身形瘦高,臉上本就沒有多少肉,而就是這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卻因為遭受了魔法實驗的損傷而帶上了大片
的灼燒傷痕。
這種傷疤本可以輕鬆地利用魔法治癒,然而伯爾瓦卻像是擁有某些特殊的癖好或需求一樣,他竟然特意將這種大片的醜陋傷痕直接保留了下來,甚至還特意利用魔法對這些傷疤進行固化。
倘若只是燙傷的傷疤,那倒也還好,然而伯爾瓦臉上的燙傷卻已經嚴重地波及到了他的左眼區域,也不知他當時操作的魔法實驗究竟是個什麼性質,他左眼眼眶周邊的區域已經完全地凹陷了進去,而眼球卻完好無損——這就讓他的眼睛顯得極其凸出。
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嵌在一團肉泥當中的珠子。
如此樣貌,已經完全能夠被歸入「擬人」的範疇之內了。
倘若有膽小一些的人在大半夜看見這樣一張帶有嚴重潰爛痕跡的醜陋面孔,說不定會當場嚇得背過氣去。
當然了,對於已經見過不知多少種非人之物的修格而言,這種程度的醜陋就有點不夠看了。
這傢伙的面貌在宮廷獵犬以及修格在「巨船」夢境裡看見的那些奇異情景面前絕對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了。
「伯爾瓦法師!」
修格以一種極其從容、平靜的姿態順著街道走來,在他事先進行的「精心且刻意的維護」之下,他身上那種與塞倫城格格不入的感覺變得格外明顯。
修格走得很慢、很悠閒,就彷彿周圍不是狼藉的建築殘骸,而是熱鬧的街道或是花園內的小徑。
他手中那根樣式奇特且帶著繁複花紋的金屬手杖隨著他的步伐有節奏地在地面上敲擊著,源自暗淵的魔法迷霧在他的身遭與眼底不斷閃過。
一種與資深學者們高度相仿的氣質在無形之間已經被成功地塑造了出來。
面對修格的招呼聲,伯爾瓦稍有些詫異,他本能地想要利用自己的魔力感知去確認來者的魔法水平,然而他卻發現,自己的感知根本沒有辦法成功地滲透到對方的身旁,就彷彿有一層天然的屏障在阻隔著這一切。
於伯爾瓦極度的警惕當中,修格最終來到了他的面前。
隨後修格抬起手,緩緩地摘去了頭上的風帽,將自己原本的樣貌暴露在了伯爾瓦的視線裡。
在看清這張年輕面龐的剎那,伯爾瓦那張因為受到灼傷而嚴重扭曲的醜陋面龐瞬間變了一副模樣——它們扭曲得更厲害了。
這名醜陋的法師在極度的驚訝情緒中張大了自己的歪嘴巴,緊接著,他那凸出的眼睛裡則是無可遏制地湧現出了驚歎與狂喜之色。
他的眼珠開始發紅,四肢也似乎在微微顫抖。
見伯爾瓦這副模樣,修格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因為類似的表現,他在波爾登城的時候就曾經看見過一次了。
修格記得,當他出現在那名加入了黑日結社的軍官面前那時,對方也流露出了差不多的神情。
這位伯爾瓦法師在結社內的地位遠比波爾登城中那位被當成「消耗品」使用的炮兵軍官高,他或許在行事方面更加冷靜謹慎,但他對於失落諸神的信仰、對於那些在結社內流傳的預言和神蹟也一定會更加的狂熱。
而這正是修格選擇以本來面目出現的原因。
如果一名忠實的信徒,看見自己親手造就的「神蹟」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究竟會有何反應呢?
修格對此充滿了期待。
見伯爾瓦始終處於失聲的狀態,修格微笑起來,他雙手拄著手杖,開口說道:「伯爾瓦法師,我想你應該認得我吧?不需要我再做自我介紹了吧?」
「不……不需要,修……」
伯爾瓦有些磕巴,看得出來,他正在努力地思考著一個適用於修格身份的稱呼,然而這確實是他過去沒有考慮過的事
情,因此結巴了老半天,也沒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見他這副模樣,修格立即決定趁熱打鐵,給眼前這個傢伙再來一劑猛藥。
憑藉著腦內積存下來的那些記憶,修格完美地表現出了一名「上位者」的神情與姿態,他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隨後用略帶唏噓的語氣說道:「現在的我尚不完整,自然配不上你所想的那些身份與稱呼,所以你可以繼續用我過去的名字稱呼我,又或者直接將我稱為什麼先生……」
聽見這句話,伯爾瓦的身體也開始顫抖了,這名已經擁有河谷級法師實力的結社成員低下了頭,他能夠感受到修格語氣之中透露出來的不滿,作為一名最忠誠的諸神信徒,他現在根本不敢去看修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