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塞倫城內的暗淵子嗣們開始有意識地構建戰線,並進行總攻前的最後準備時,臨近塞倫城的緊急委員會駐地內,則是另外一幅凌亂、緊促的模樣。
撤離的命令來得過於倉促。
對於構成緊急委員會的那些普通成員們而言,他們完全無法理解這一系列命令的下達原理。
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在上一刻還在為塞倫城內的撤離工作而忙碌,下一刻就莫名接到了撤離的命令,而且這道命令並沒有伴隨任何具體的原因與說明。
而那些對於這些決策有所瞭解的官員以及高階法師們,則都在在這件事情上閉口不言,他們的動作甚至比一般的人員更加迅捷與快速,短短半天時間內,除卻一直在維持著運作的監視哨塔與觀測氣球外,絕大多數的緊急委員會設施都已經停止了運作,而大量與塞倫城、裂縫和暗淵子嗣相關的成果與資料,則被優先向後方轉移。
那些被徵調過來的工人們自然是樂於看見這種發展的,他們都是最普通的普通人,對於危險,他們會理所當然的懼怕,對於安穩的環境與生活,他們也會本能地產生渴求,沒有人想要在冬末節還和危險並肩同行,大家都希望能夠回到自己的家中,與親人們待在一起。
在緊急委員會的駐地當中,距離真相最近的“普通人”,則莫過於那些仍舊在監測塞倫城內動向的觀察員。
在他們的視野裡,如今塞倫城內的情景比過去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更加的可怕。
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半座城市會被那種流動中的漆黑光影所覆蓋,他們甚至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彙報自己所看見的一切,過往積攢下來的經驗以及接受過的訓練在此刻都失去了意義。
“半個城市的淤泥正在集結!”
這就是他們最後總結出來的情況了。
而當夜色又一次將塞倫城吞沒,氣球上的觀察員們,則看見那些深沉的“淤泥”當中浮現出了無數幽暗的綠色光點,那是它們從體內長出的眼睛。
隨著這一變化的開始,原本凝聚在一起的暗淵子嗣們開始快速地分化自己的族群,就如同它們之前在北部城區對修格進行搜捕時所做的一樣——這些混沌且粘稠的膠質迅速地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個體。
在那已經具足夠智慧的族群主體的指揮下,用於保護同類並進行持續推進的“牆體”率先出現,隨後變化出來的,是大量維持基本人形的暗淵施法者,再然後,則是許多身形偏小且具備各種掠食生物特徵的突襲者。
而在這第一批“大軍”的背後,更多連修格之前都未曾見過的古怪形體漸漸分化而出,除卻之前那種直接與整個結晶炮融為一體的“粘液山丘”之外,甚至還出現了直接握持結晶銃的人形,以及形似馬匹的扭曲獸類,這是暗淵子嗣們透過受害者們的記憶對步兵和騎兵的一種模仿。
雖然有些拙劣,但當其數量堆疊在一起時,帶來的壓迫感與衝擊力卻已經足以讓人們顫抖了。
夜晚七點鐘,觀測氣球正準備降落之時,遠方的大地卻又一次開始了顫抖,足以席捲整個梵恩的魔力異動又一次爆發了,而這一次,那詭異的異動甚至引發了天象的劇變。
塞倫城內的倖存者們紛紛抬頭看向天穹。
他們驚訝的發現,原本正在逐漸變得濃郁的夜色現在竟然蒙上了一層異樣的暗紅色光影,就彷彿天穹本身被巨大的利刃劃出了一道傷口,而濃郁的鮮血正不斷地從中淌出。
因為事先得到過警告並做了充足的準備,駐地當中的倖存者們並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震動而過於慌亂,不僅如此,所有的防禦工事以及重要的秘儀和物資都在事先得到了充足的防護,因此異變的魔力並沒有對它們造成明顯的影響。
環境中的魔力濃度又一次提升了,它們正朝著更加無序、更加混亂的方向變化著。
在那存放秘儀的房間當中,剛剛結束了與拂曉社通訊的薇琳默默地計算了一下剩餘的時間,隨後便立即開始了與緊急委員會的對話。
受到魔力異動的影響,秘儀之間的通訊始終難以保持穩定,但即便對方的聲音處於嚴重的擾動之下,薇琳也仍舊能夠捕捉到緊急委員會駐地當中那紛亂、嘈雜的聲響。
“針對倖存者們的初次篩查已經完成,可以確認沒有黑日結社成員以及那些怪物混入,塞倫城封鎖儀式的調整也已經完成,我現在向緊急委員會申請,提前開放南側大門,令不具備戰鬥能力的倖存者開始撤出。”
“恩斯特女士,這不符合預先的計劃……”
“然而緊急委員會的撤離同樣不符合預先的計劃,供給不足的載具與人力也是如此。”
隨著薇琳說出這句話,秘儀上的魔法光芒輕微地閃動了一下,而其中並沒有任何聲音傳來,也不知這是受到了魔力異動的干擾,還是對方確確實實地陷入了沉默。
薇琳等待了兩秒,隨後她開口說道:“我知道緊急委員會做出這種決策的原因,我也能夠理解,如果接下來梵恩將要面臨更大的危機,我們確實不能將重要的人力損耗在塞倫城,那些重要的記錄以及相關的學者和法師也必須得到相應的保護。”
“然而,我能理解,不代表這些馬上就能逃生的倖存者們可以……一整個塞倫城的人,如今只剩這些了,他們已經被拋棄過一次,如今還要面對第二次麼?你們難道打算用這裡的所有人作為代價和誘餌延緩那些怪物嗎?你們難道認為,僅憑魔法火焰以及封閉的儀式場,就能夠擋住它們的前進?”
同在秘儀旁的瓦列裡已經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他知道,那與薇琳進行對話的只是一名負責控制秘儀的普通法師,在其身旁,一定有著更多地位斐然的各國高官。
作為一名在梅林勒和法委會內部老老實實成長起來的施法者,瓦列裡從來都沒有想過,竟然能夠有人能用這種語氣和態度面對那樣的一群人。
片刻的沉默後,負責與薇琳對話的法師似乎得到了授意,他開口說道:“恩斯特女士,你在威脅委員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