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在雲疆無憂無慮長大,在臣女眼中,臣女就是沈家的女兒。陛下所說的白信……臣女從不曾見過他,更不曾聽聞過,於臣女來說,白信等同於陌生人無疑。既是陌生人……他做了什麼,又因何而死,與臣女無關,又何來怨恨之說?”
這話令皇帝臉色一沉。
“咳……咳……咳……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他沉聲痛斥:“你可曾想過,若你果真是白信骨血,你和你娘,何嘗不是受了白信庇佑才能苟活?若非他,你娘早就同藥王谷叛逆同罪同誅,如何能活到成年,還能身懷醫術,生下你,將你託付給沈家,讓你無憂無慮長大?如今,你竟將白信認作陌生人,何止是沒心沒肺,簡直是狼心狗肺!”
說到最後,他已是不假辭色,顯然已經動怒。
旁邊的周進喜,同情看向沈姝。
皇上最重仁、孝、禮、義、血脈傳承。
且不說白信於先帝有救命之恩,只說這姑娘既知道自己是白信骨血,一聽見白信死於先帝之手,便趕忙撇清關係。這等見風使舵的做派,素來是皇上最不喜的。
這下,恐怕這姑娘好不容易得來的縣主,和大好前程就要沒了。
沈姝聽見皇帝責備,心裡非但沒有惶恐,反而一鬆。
她方才的話,既是明哲保身,又是一種試探。
倘若皇帝認可她撇清關係,就意味著他對外祖,並非和先帝一樣。
而如今,他站在白信立場,不假辭色的斥責,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他或許並非心懷叵測。
思及此,沈姝趕忙跪下,伏首叩拜:
“臣女親孃臨死前,曾託爹孃轉告臣女,外祖別無所求,只想讓她和後代,隱姓埋名,像普通人一樣,無憂無慮生活。孃親雖因生下臣女撒手人寰,卻一生平安喜樂,從無怨懟之心,臣女得沈、蔣兩家長輩疼愛,亦和親孃一樣,感恩幸福。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臣女和臣女親孃,能得如此人生,除了外祖庇佑之外,還要感念先帝和陛下恩賜。若非先帝和陛下憐惜,留下外祖血脈,我們母女萬不能在大周王土之上,平安長大。
是以,臣女將外祖視作‘陌生人’,既是尊重外祖遺願,更是代外祖,表達對大周、對先帝和陛下的感激和忠誠。”
先帝既滅了藥王谷,便是存了滅大疆“白”姓的心思。
從現在雲疆幾乎無人姓白,便可見一斑。
沈姝這番話,雖像恭維,卻用了十足真心。
因她年紀小,這麼娓娓道來,聽上去別有一股少年人的赤誠。
就連周進喜都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咳……咳……咳……”
皇帝沉默審視她良久,面色終於稍稍和緩。
他的視線落在沈姝腰間那塊,因下跪而鋪陳在地的玉佩上,眸光閃動。
“這枚龍鳳玉可是四郎的?”皇帝突然問道。
沈姝微怔。
隨即她想起,熠王未封王之前,是四皇子。
“正是。”她趕忙回答:“殿下宅心仁厚,體恤臣女出身邊陲之地,不懂京城禮數,恐臣女進宮謝恩衝撞貴人,這枚玉佩是陛下所賜,洪福齊天,是以,殿下借給臣女擋、擋災之用。”
她可不敢在皇帝面前,說熠王交代的那些“救命恩人”之類的話。
“擋災?”
皇帝愕然一怔,被她的說辭逗笑了。
“這龍鳳玉是朕賜予他將來傳給兒孫之用。你可知,他贈予你,是何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