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昨夜在寺外,用十煙步的女子……”
聽過小廝的稟報,男子的劍眉微蹙。
他想到“十煙步”和那位皇叔的關係,看向沈姝時,原本已經帶些暖意的眼神,重又變得疏離淡漠。
這邊,沈衝好不容易安慰住自家閨女,顧不上被淚水沾溼的鬍子,氣呼呼走進院子裡。
他打眼就看見了身穿白衣、衣冠不整、一副浪蕩模樣的男子。
沈衝怒氣騰騰用馬鞭指著男子的鼻子,大聲喝道:“就是你昨夜指使人給俺寶貝疙瘩下毒的?你好大的膽子!”
堪比獅子吼的聲音,震得在場之人耳朵發麻。
男子面不改色,淡笑回道:“此事是個誤會,在下只是遠道而來的藥商,昨日才進雲疆,連城都沒入過,更與大人及令家眷素不相識,何來下毒一說?倒是令愛方才不分青紅皂白,闖入在下的院子裡……”
他話還沒說完,沈姝從親爹後頭探出頭,眼眶紅紅扯了自家阿爹的衣袖,指著旁邊的簸箕,理直氣壯地道:“阿爹,這裡曬的都是毒藥,有兩味藥跟毒我和哥哥的一模一樣!”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含了幾分哭腔:“祖母請禪生大師封了寺,這人的小廝正門不走,剛封寺就翻牆逃了,女兒讓福利去追,他們還給福利下毒,要不是女兒機智,猜出這人隨身帶的香囊裡有解藥,福利他們幾個怕是今日就死在這了。
阿爹,這人著實可疑,你趕緊讓人把他們捆了,莫聽他狡辯!”
沈姝記得三哥曾說過,生活在邊陲兇險之地,不可心存僥倖,緊要關頭,寧可錯殺一千,絕不能放過一個。
這話向來被沈姝奉若行事準則。
此次下毒之事關乎她和哥哥的性命,行將出錯,便是身死的下場。
她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阿爹把這古怪之人捆回去好好查查才行!
男子一眼就看出沈姝在打什麼主意。
想到十皇叔素來的做派,男子似笑非笑道:“大人明察,在下確實只是個藥商,這些晾曬的雖然都是毒草,卻是受家中長輩所託,要帶回京城供大夫研製解藥所用……方才小廝們晾曬草藥以後,為免誤傷無辜,便翻牆出去把接觸毒草的白布燒掉,不成想,卻被這幾位誤吸了毒氣,實在是誤會……”
說到這,男子抬眸看了沈姝一眼,黑沉的瑞鳳眼,彷彿有暗芒劃過。
他指了指左手邊的小廝,意有所指的慢聲道:“昨夜,在下這個小廝在樹上觀雨,丑時剛過,曾見到舉止有異之人從樹下經過……”
丑時剛過、舉止有異之人、經過!
沈姝聽見這幾個字,後背猛地繃直,臉色一變!
若是讓爹爹和祖母知曉,她竟敢夜裡做出尾隨兇犯這等危險之事,她非得被關祠堂不可!
她趕緊出聲打斷男子的話:“你們看見那個蓑衣男了?”
話雖這麼說,可她眼中卻盡是懷疑戒備之色。
男子見她這副心虛急欲遮掩的模樣,神色又疏離幾分。
他淡淡道:“確實有個身穿蓑衣之人,翻牆過來,去了旁邊的院落。想必他就是姑娘要找的人,不如讓小廝為大人和姑娘帶個路,也好還在下一個清白,如何?”
沈姝驚疑不定看著他——
昨夜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蓑衣男從頭到尾都沒發現自己。
以這兩個小廝的身手,半夜藏身在銀杏樹裡面,自己委實無法察覺。
倘若這男子和蓑衣男是一夥的,昨夜見自己尾隨蓑衣男,直接出手把毒餵給自己吃了,豈不省下許多麻煩?!
兇手絕不是他!
沈姝還來不及開口,旁邊的沈衝已是等得不耐煩了!
“昨夜風大雨大,黑黢黢的觀啥雨!俺閨女說的沒錯,你這廝說話遮遮掩掩,果然古怪的很!誰知道你是不是關外蠻子派來的細作!來人!把他給老子捆了,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先跟老子回府過幾道刑再說!”
話音一落,沈衝身後的兵卒“刷”的一下,齊齊抽出手裡的佩刀,朝男子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