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蘇將小玄抱在懷中,向外奔跑,卻突然腳下一滑。腳下細碎的樹枝猛然斷裂,玖蘇只覺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痛,瞬間失力,將懷中瑟瑟發抖的小玄緊緊抱住,隨即跌倒在地上。
玖蘇頭部落地,耳中陣陣轟鳴,而身下似是有尖銳的石子,咯著脊柱微微刺痛,滾滾濃煙,讓她幾欲無法睜眼,更無法呼吸,恍惚間聽見身旁的樹木傳來刺刺啦啦的聲音,玖蘇揉了揉乾澀的眼,以求在煙霧中勉強視物。
腳踝處傳來陣陣悶痛,想來是扭傷了,本該是小傷,如今卻是如何也提不起氣力,耳中嗡鳴,在恍惚間似是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歌聲,像是某種儀式的樂曲,透著異國之美,玖蘇猛然眉心一蹙,冷然一笑,幻宮果然不同凡響,與那碎玉幻境可謂天壤之別,竟能在無形間打亂五感。
身旁忽然一聲脆響,濃煙之中,隱見一樹幹落下,燃著火焰,盡是燒乾的焦炭,玖蘇暗自咬牙,如今別說是抵擋,她連舉手之力都是奢侈,要交代在此處了麼,他們三人應該是逃出去了吧,這般想著,玖蘇冷然一笑,望向滾滾濃煙,緩緩閉上了雙眼。
等了半刻,卻並未察覺樹幹砸下,略略蹙眉,睜開了雙眼,眼前之景,令玖蘇猛然一怔,濃煙之下,君遷直直而立,雙手撐住掉下的樹幹,而雙手撐的位置是燃燒發紅的焦炭,相接的面板似是發出滋滋聲,燒灼之痛令君遷雙臂微微顫抖,額間的汗液直直淌下,他卻並未撼動半分。
見玖蘇睜開了雙眼,君遷似是鬆了口氣,略略蹙眉,輕笑道:“玖蘇你無事便好,無事便好,可還能動,若是能,請快些離開,在下快要撐不住了。”
玖蘇愣愣的瞧著君遷,他臉上的痛苦之色,令她不解,明明氣力不穩,放手便可以了,為什麼這般呢,明明相識不過爾爾,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雙眉微蹙,眼中乾澀,不感動嗎?說不感動是假的吧,但是苦守千年,她的淚水早已流盡了,她其實也是需要陪伴的吧,也是需要朋友的吧,不然,為什麼,要每日在山腳苦等呢,從日出等至日落,就這般過了千年,千年之久啊,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心中期既,但是換來的仍舊是失望而歸。
“玖蘇,”君遷半眯著眼,咬牙輕聲道,“拜託了,快走,快,啊!”正這般說著,身後的樹木突然斷裂,猛然砸向君遷的脊背,君遷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灑在玖蘇的身上,君遷渾身不住的顫慄,咬緊牙關,故作輕鬆的笑道:“抱歉,髒了,玖蘇的衣衫,但是,在下,怕,怕是無力償還了,快走啊,走啊,拜託了,蘇蘇。”這般說著,君遷的意識已然有些渙散,雙膝微微彎曲,雙手卻是死死把住燒灼的樹幹。
玖蘇雙目輕閉,暗自咬牙,輕笑一聲,道:“笨蛋嗎?這種時候,怎麼可能會走啊。你個笨蛋還要等著我救呢。”這般說著,用盡渾身氣力,癱在一旁的右手指尖微顫,玖蘇死死咬牙,眉心一擰,瞬間氣血逆流,右手驟然握拳,身形猛然騰起,她怒吼著,靈力凝於右拳,用盡全力奔著君遷手撐的樹幹揮去,而拳風觸及的瞬間,樹幹猛然化作櫻花消散,玖蘇眼眸猛然一縮,只見周身的密林也在瞬間消失不見,腳下所踏已然是無盡黃沙。
君遷輕咳一聲,終是無力支撐,向前倒去,玖蘇見狀忙扔了手中的小玄,將君遷接住,讓其靠在肩頭,清冽之氣在鼻尖縈繞,玖蘇身體微僵,輕輕扶著君遷的臂膀,挑眉,故作冷聲道:“喂,只能靠一會啊。”
君遷聞言一怔,隨即沉聲笑開,玖蘇轉頭便是君遷的耳側,連忙皺著眉將頭後仰,有些氣急的說道:“笑什麼,閉嘴啦,不許講話。”
“我還什麼都未說啊。”君遷淡笑,輕聲道。
“閉嘴!”玖蘇蹙眉大聲道。
君遷輕笑,微閉雙眼,道:“是,蘇蘇大人。”
被無辜扔下的小玄,在地上翻滾了個圈後,抖落粘在毛髮上的塵土,齜牙咧嘴的望向兩人,似是有嫌棄之意,隨即走至兩人身旁,抬起粗短的小爪,用力踩著君遷的靴子,君遷察覺,將額頭靠在玖蘇的肩上,望向腳邊的小玄,勾唇一笑,雙目幽光。
小玄見狀,瞬間炸毛,對著君遷齜牙咧嘴,口中嗚咽,不知在訴說些什麼。玖蘇望著發怒的小玄,略一挑眉,輕聲道:“玄好像是在罵你啊,還不起身嗎?”
君遷聞聲,悶聲一笑,道:“在下不懂獸語,在下的傷口可是還疼的緊呢。”
“是嗎?”玖蘇聞言,抬手附上君遷的左側脊背,微微用力按下,輕聲道,“可是這裡?疼嗎?”君遷瞬間悶哼一聲,玖蘇秀眉一挑,輕聲道:“但是,公子的傷處明明在右邊啊。”
君遷登時怔住,正欲開口,玖蘇卻徒然退開,轉身而去,君遷一時不查,險些摔倒在地,一旁的小玄見狀,跳著腳跑到君遷面前,重重的撥出一計鼻息後,仰頭轉身而去,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望著前方的一人一獸,君遷淡笑微微搖頭,隨即抬手望向掌心之處,全無半點傷痕,但當時那燒灼的鑽心之痛,卻是十分真實,而自己衣襟也無半點燒灼的印記。
玖蘇緩步向前,自袖口中取出先前的櫻花瓣,放於指尖輕捻,那幻象似乎就是由這幻化而成,玖蘇將花瓣放於鼻尖輕嗅了下,雖然沒有了附著的幻力,但依舊可以從僅存的淡淡靈息中辨別出與那碎玉似是出自一人之手。而這花瓣是在蜀葵的身邊發覺,那蜀葵有可能是幻化而成,昭晞近來的言行舉止也多有異常,想必也是在不知不覺間被換掉了。如果身邊的蜀葵和昭晞是幻象的話,真的昭晞,在哪兒呢?
烈日之下,向日葵花田已然消失不見,昭晞撫著上臂,在騰起的黃沙中艱難前行,雙目在沙塵中幾欲無法睜開,就在此時,昭晞突然聽見身旁傳來窸窸窣窣之聲,努力睜開眼,只見百餘條蛇已將自己包圍,正吐著信子,緩緩靠近,昭晞雙手顫抖,靈力凝聚,發出炮擊將靠近的蛇打散,但是無異於杯水車薪,色彩鮮豔的毒蛇仍不斷靠近,昭晞無處閃躲,眼瞧著群蛇的包圍圈越來越小,昭晞心中越見慌亂,她顫抖著身子,蹙眉說道:“小蘇姐姐,蜀葵姐姐,君遷哥哥,救救昭晞,誰來,救救昭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