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期的貸款,我借了一年。”
安康明白了。這是因為同學放出去的款是一年期的。而他融不來足夠的一年期的錢,所以融的是三個月期的短債,一共四期。
“你這是典型的短債長投啊。這不是犯了投資的大忌嗎?”
同學無奈地說:“是的。你之前提醒過我的,但是你知道對方給的利息確實很高。”
“利息給得高有什麼用?本金風險才是最大的風險啊。現在他已經破產清算了,你不僅收不回投資,你還倒欠別人一筆債。虧大發了。”
同學苦著臉:“所以我來向你請教退路啊。”
安康也十分無奈。這一年多以來他在同事、同學、朋友、合作伙伴中給出的最多的建議就是關於退路的。而他也給出的最好退路卻又偏偏不是對方所能接受的。
“止損吧。”
“怎麼止損?”
“如果你公司能提供足夠的利息,那麼擴大生產,一點兒一點兒把欠的錢還掉。如果還不掉,考慮賣房賣廠。”
“真的要到賣房賣廠這一步嗎?”
“要不然怎麼辦?你是以個人名義借的錢,又不是以公司的名義借的錢。當初我也勸過,公司是有限實體,承擔的是有限責任。風險高的事儘量以公司為主體去做,否則會把你個人的生活也拉下水。你又不聽。現在你承擔的可是無限責任。搞不好就成了老賴了。”
這是2010年安康給出的最後一個關於止損的建議。然而即便如此,同學還是沒有聽他的建議。
同學無力償還他所欠的債務,而欠他錢的人的資產雖然被查封,但是要把對方欠的錢要回來必須要走冗長的司法程式。光取證就花了半年時間,之後是初審。初審過後被告上訴,然後又花了半年。
好不容易再次判決勝訴,然而那筆錢劃入銀行賬戶之後,錢又被銀行凍結。於是之後又起訴銀行。又打了一年的官司,無果。
他欠的債最終還是透過賣廠賣房還掉的。那之後這位同學花了三年時間一心撲在這個案子上。沒有一分錢收入,還要頻頻花錢。
“我現在只剩老婆、孩子,還有一輛舊車。舊車是絕對不能賣的,打官司要四處跑,沒有代步的工具是不行的。”同學笑著說。
安康實在是無法想象這位同學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微醺之際,同學告訴安康:“從這件事情中,我並不是完全沒有一點兒收穫。最起碼兩大收穫吧。第一個收穫就是我老婆對我的真心。現在都這麼慘了,我老婆還沒有離開我。”
“第二個是我的逆商竟然這麼高。三年哪,什麼都不幹,每天都在辦一個案子。每天白天辦案子,夜裡想的也是案子。”
安康不勝唏噓。
止損難嗎?確實很難。
在同學的案例中,止損的操作比較複雜。他不願意去止損,不願意面對止損,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在其它的場景下,許多人也不願意去止損,不願意面對止損。安康是難以理解的。
就拿做期貨來說,止損其實很容易。要麼下一個賣出的指令,要麼下一個反向操作的指令。都是幾秒鐘就可以完成的操作,但是有多少人明知道自己是錯的,卻無法花這幾秒鐘把指令下下去呢。
止損並不是簡簡單單地下一個止損指令這麼簡單,它是對自我的全盤否定,也是對人性的考驗。
這也是為什麼人工交易永遠比不上程式化交易的原因。程式化交易是嚴格地按照交易規則在操作,而人工交易幾乎每一次都在破壞規則。
學好投資的第一課就是止損,就是全盤否定自己。如果沒有否定自己的勇氣,就不能從事投資這項工作。因為,那是勇敢者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