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蛤蟆河邊除了泉氏那具沒有臉孔的屍身以及這把順刀,還可以看見兩串巨大的腳印,一來一回地延伸至遠山深處......
“韋赫達被人熊扛走了!”這個訊息讓章琥塔部的漢子們驚愕不已。
“救人去!”大家迅速將弓箭馬刀等軍械佩戴整齊,從馬廄中拉出了最快的獵馬。
“雙馬!騎雙馬!”暮雨阿瑪在人群中大聲地喊道。傳說中人熊的奔跑速度比馬還快,因此要想追上人熊救回韋赫達,就必須趁著雪地上的腳印尚未被新雪覆蓋,一人二騎一刻不停地疾行追趕。
半個月前,屯落中三分之一的男丁攜帶海東青出發前往400裡外的北琴海捕捉大天鵝,至要一個月後方能返回。
章琥塔部餘下的200餘名披甲男丁集結完畢,屯落前的空地上一片喧囂,獵犬在馬腿間穿行著來回尋找自己的主人,率濱馬興奮地刨著雪地,不住地在原地來回地轉著圈子。
最先出發的是10餘騎帶著獵犬的斥候隊伍,然後是呈雁行之狀的主陣。最後是一小隊殿後的精騎。
老輩人講,只有鐵胎硬弓才能射穿人熊的皮毛。部落裡能夠開這種弓的只有寥寥數人,其中,兩名硬功手正在北琴海邊捕獵,一名硬弓手恰好是此刻生死不明的韋赫達,餘下的五名硬弓手被暮雨阿瑪分散在了諸隊之中——斥候一人、中軍三人、後衛一人。
待斥候追蹤到人熊後,眾人將對人熊展開合圍,最後再由硬弓手在近距離以重矢射面取其性命。
在粟鞨人中,閒州諸部以重灌步兵為傲,野鶴諸部則憑鐵騎兵稱雄。寧公特則是介於二者之間,騎兵與步卒均無明顯之長處,同時也沒有明顯的軟肋。
暮雨身披鎖子甲,站在寨牆上目送著漢子們一路絕塵而去。章琥塔部的健婦們此時都已經披好了鐵甲,在漢子們出征之時,她們將率領武裝起來的阿哈守衛屯落的安全。
一陣嬉笑聲將暮雨的目光從遠去的獵隊身上拉回。幾名健婦指指點點地嬉笑著,順著她們的目光,暮雨很快就找到了她們的笑點所在——自己新捉的阿哈,大熊,正半跪在地上,往一柄老舊的三眼銃內倒入黑褐色的粉末......看到這幕景象,暮雨也忍不住歪了歪嘴。屯落里人人都曉得,那注入銃口的黑褐色粉末,其實是......
按照慣例,出屯進行耕作漁獵的阿哈也要配備軍械,屯外的莽莽大山中,能要人性命的猛獸實在是太多了,阿哈的命雖然不值錢,但好歹也是命......
可是,大熊在武庫中翻撿了半晌後,卻並沒有選擇弓箭、腰刀這樣常見的組合,而是拎起了一杆生鏽的三眼銃。這杆三眼銃應該是多年前章琥塔部和舒穆錄部一起去高鮮搶掠時帶回的戰利品。
銃管安裝在一根箍鐵的木棒上,三根銃管呈“品”字結構並列,有一尺多長。每根銃管上還有一道突起的鐵稜,以便發射之後立即轉做狼牙棒進行搏殺。沉重的銃管再加上尖銳的鐵稜,足可以砸破敵方的重甲。
暮雨依稀記得自己幼時大人們試射這杆三眼銃時的情景。先將用硝水浸泡過的火繩插入發射用的火門,再將黑色的火藥倒入銃管之中搗實,接著放入鉛製彈丸。最後點燃火繩,轟轟轟三聲巨響後,二十步外的半截樹樁上出現了三個猙獰的彈洞。
“威力倒是不小,但是射得太近,裝填還麻煩......不如弓箭好用!”大家趁著新鮮勁輪著發射了幾次後就將它扔在了武器庫中。
多年來,這杆三眼銃一直自顧自地躺在角落裡任灰塵落滿銃身。隨銃一起繳獲的鉛彈倒是還有不少,可擊發用的火藥卻早就難覓其蹤了。
“真看不出,我這個阿哈原來是一個喜歡用蠻力的莽漢子!”看大熊選了這樣一杆現在只能當狼牙棒用的兵器。起初,暮雨的心中還微微湧起了一絲驕傲。
在粟鞨人的心中,被精明包裹的“莽”,是一名好漢子身上必不可少的優秀品質。但是,大熊接下來的舉動,卻成了章琥塔部人眼中十足的笑料。
在每天耕作的間隙,人們都會看見大熊壯碩的身軀趴在地上捕捉著什麼。有好事者湊上去一看,便哈哈大笑了起來:“這阿哈莫不是被暮雨打傻了?他費力氣捉的東西,竟然是些屎殼郎!”
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大熊仍舊我行我素地四處捕捉著屎殼郎,幾天後,他又在山間下套成功捕捉了一頭梅花鹿。
“主子,能否賜給奴才一瓢鹿血?”小熊把鹿揹回家後,對暮雨提出了請求。得到允許後,他端著鹿血走回了阿哈棚子......
“主子,大熊太噁心了,他把他捉的那些屎殼郎浸入您賞賜的鹿血裡泡了一夜,現在又把那些屎殼郎放在陽光下曬呢!”寧人阿哈悄悄地對暮雨說道。
“大熊,你這是準備幹什麼?”暮雨不悅地問道,“弄這些噁心人的東西,可不要丟了我的臉面!”
“回主子話,奴才是在製造武器,等這些浸了鹿血的屎殼郎曬乾後,再細細地研磨成粉,塞入三眼銃中便可以代替火藥擊發鉛彈了!主子要是不信,等奴才弄好了再演示給主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