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一躍而至,藉著幽暗的晨曦,檢視著自己的戰利品。那是一張年輕的臉,頗為清秀,從嘴角處並不十分繁茂的鬍子看,他的年齡應該與自己相仿。
“嗯,沒死,只是暈了!”
她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子。發現還有呼吸。看來自己這一箭的力度掌握得恰到好處!
身上的衣服倒是不錯,暮雨摸了摸,發現質地是小牛皮的。他的腰間垂著一個空空的箭囊,身上卻沒有弓,一把順刀綁在寬牛皮腰帶上,暮雨隨手將之拔出。
“不錯啊!”這刀的鋼口非常好,一定是寧人工匠鍛造的。怕是能值30張貂皮了。
腰帶上還有一個小兜囊,裡面裝著用鹿皮包裹的火鐮、火絨、弓弦、魚鉤、魚線、還有一小瓶油脂。
一條細細的鋼珠鏈在他的脖頸間若隱若現,暮雨伸手拽出,發現鋼鏈上吊著一塊白色的象牙小牌,象牙在粟鞨人看來乃是尋常之物,牡丹烏拉、忽汗海周圍總能挖出長著長牙的巨大骨架。
“寧人管這些變成骨架的巨獸叫猛獁象,他們喜歡用它的牙做筷子、釵子、小牌這類東西。”每年夏天,阿瑪都會帶上族人去找找尋並挖掘這些巨大的骨架。
族人們會將挖出的長牙交給相熟的閒州部落,閒州人再憑寧人衙門發放的貿易敕書用這些長牙為寧公特粟鞨換來鋼刀、鐵犁、陶碗等日常用具。
真是神奇,這片土地竟然還曾生存過那麼龐大的巨獸。但是那麼強大的巨獸,為什麼說消失就消失了呢?這個疑問曾經困擾了暮雨好一段時間......
她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牙牌,牙牌反正兩面都刻著漢字,一面的字大而少,是陽刻,大概是正面;另一面的字小而多,是陰刻,想來是反面了。
“這小賊會不會是寧人?衣著是粟鞨樣式的,頭髮是光頭......對了!看看手指!”
暮雨又將他的右手拉了過來。
“嚯......拇指上有扳指!拇指、食指、中指上還有老繭!老孃親手抓住的阿哈,怎麼會是寧人!”
粟鞨人射箭時撒放的方式與寧人不同,寧人習慣用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扣弦放箭;粟鞨人則是藉助拇指上的扳指用拇指、食指、中指捏箭撒放。
這種撒放比寧人的要難,但掌握後可以更容易地拉開硬功,騎射時也更方便。
雖然這麼想,但暮雨還是將那塊牙牌藏進了懷中,作為自己親手抓住的第一個阿哈,她不允許他身上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這個阿哈,後來被綁在馱馬的馬背上拉回了牡丹烏拉與蛤蟆河子交匯處的章琥塔部屯落。
“你是誰?那晚野鶴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暮雨阿瑪端坐在屯落正中的議事廳中,威嚴地問道。
“那晚我和族人在野鶴城外飲酒烤肉,突然發現城中主寨起火,然後城外眾人中喊聲四起,有人喊是野鶴為報世仇,設計要將閒州和寧公特聚殲於野鶴城外,也有人喊閒州勾結藺成棟借娶親為名要強奪野鶴城。
然後發現人群中有人中箭,還有人慘叫,然後剛剛還雜在一起喝酒唱歌的人就拔刀互砍。砍著砍著,我聽見雷鳴般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很多人喊“騎兵!遼東鐵騎來了!”於是大家也不砍了,四散奔逃。我當時在最外圈,跑得也最早。
黑暗裡不辨方向,稀裡糊塗地就摸進了你們的營地,看見有馬就想牽一匹逃命......至於我的身份......我已經犯下了偷盜的大罪,如果說出我的身份,會讓我的祖先和部族蒙羞!”
此刻議事廳已經被部族的男女老幼擠得水洩不通,大家都屏息凝神地聽著,大廳上並不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