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必須否認您的指控了,赫勒先生。我無意在倫敦造出任何混亂。我是執行官,您該信任我,也信任我的信仰。”
“你更該信任你的兄弟姐妹!羅蘭·柯林斯,你怎麼能對我說‘指控’?我是法官?還是教會的那些——”彼得·赫勒整張臉皺成一團:“難道我還會幫著那些下流貨傷害你?!”
他對羅蘭的態度感到失望,更不認同他的做法。
這出於某種目的,或者只是純粹的、對待同袍的擔憂與憤怒。
“有太多方法,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幹?”
他已經儘可能壓低聲音,可怒火就像被頂起來的壺蓋一樣從嗓子裡向外噴。
“…你可以和我說,找個濟貧院,給些錢——食腐動物只要給了錢,難道還會苛待孩子們嗎?審判庭也可以給他們找活幹,那些到了年齡的,做個學徒有什麼困難?”
他越說越火,幾乎要失望的要把羅蘭歸於刀刃那類人了——
遇上這種事,刀刃會怎麼說?
‘如果你真在意那些孩子,為什麼不學著像那些被你唾棄的人一樣領養幾個…哪怕是玩玩?’
彼得·赫勒認為這是一種無知。
刀刃只能看到最淺層的矛盾,浮於表面的痛苦:
即便他領養幾個,甚至能夠輕易負擔二十個、三十個孩子的學業開銷與日常用度,讓他們過得好、過得幸福——這能解決根本問題嗎?
所以。
他不會幹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我和您就不一樣,赫勒先生。”
羅蘭坐在那原本該佈滿鐵荊棘、卻被仙德爾‘不小心’損壞後換來的一把普通木製高背椅上,兩根食指像接吻一樣你碰我、我碰你地動來動去。
“我們有不同的觀點,不同的做法。我想我尊重您,您也該尊重我?”
“可你鬧得太大,”彼得·赫勒搖頭:“即便伊妮德大人出面,沒準你都要受些懲罰——你知不知道,外面怎麼傳大漩渦?我們管不住這國家裡的嘴巴。”
“你想和所有儀式者成為敵人?”
他審視著在桌面玩‘手指對戰’遊戲的年輕男人,惱火他這種凡事都不掛心的輕浮。
“大漩渦應該代表不了‘所有儀式者’——說實話,您真不該做執行官。”
彼得·赫勒愣了楞:“…為什麼?”
“因為執行官無法根除邪教,”高椅上的男人金眸晦暗,一直望到他心裡去:“您該袖手旁觀,買一棟上檔次的別墅,喝著茶,找點更優雅的愛好——直到想出一個徹底清掃世界上所有邪教的法子…符合您的理論嗎?赫勒先生?”
彼得·赫勒怎麼會意識不到面前的男人在用自己的話諷刺自己。
“哦,那麼柯林斯,你為什麼不領養些孩子——我記得你出身濟貧院,對嗎?你從來沒有給東倫敦的任何一家濟貧院捐過錢。”
羅蘭一臉認真:“我在心裡給他們送去了祝福。”
彼得·赫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送去…祝福?
話題轉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原點。
“…我不是來和你打嘴仗的,柯林斯。讓我們好好談談吧——你既然幹出這種事…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在表達內心的不滿?”
彼得·赫勒自言自語:
“有時候,我也常有和你一樣的想法。審判庭衰落了,執行官也沒了良心。我受了伊妮德大人的恩,留在這兒,卻不代表我認可如今的做法——我總思考,真正的問題出在哪…”
聲音越來越輕。
“柯林斯。”
彼得·赫勒緩緩抬起頭。他那張素來溫和的臉在陰影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森冷。
“也許問題出在我們身上。”
羅蘭歪了歪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