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蘭達即將遠行。
就像她早早決定好的那樣:搭乘一艘能夠把她帶回故土的遠洋大船,回到小姐和老爺曾經居住的地方。
也許和那些叛逆談一談。
加入他們,或者不。
她不會活太久。
小姐也離不了她太久。
“先生說,不會來送你了。”
哈莉妲從馬車後提下尤蘭達的行李。
皇家港口。
這艘船票來自羅蘭。
“替我和你的先生說謝謝,哈莉妲。”
迎著刺眼的日光,尤蘭達那雙珍珠般的瞳孔裡泛起一股哀色。
哈莉妲輕輕搖頭。
周圍勾肩搭背的鹹狗(水手)們很有眼色地繞行,刻意避開尤蘭達與哈莉妲,也不對這兩位吹那略帶下流腔調的哨子——這兩個姑娘的打扮就註定了她們不好惹。
報童們揮舞著手裡的報紙,推銷時穿插些時下的俏皮話,軟乎乎熱騰騰的新聞。
——更有天賦的,則誇大報紙上刊登的,每賣出一份,都嚷嚷說這是最後兩份了。
風騷的女人們眼波比海洋上的波浪還要晃得人暈頭轉向。
尤其在陽光漸盛的上午,她們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如同不會反光的鏡子一樣招攬男人們——讓他們把她當做鏡子照。
統計先生捧著本子站在陰影裡。
三兩出來閒逛的紳士與幾位牽著寵物犬的女士則在更遠處,圍著一個木架旁的畫家。
繁忙的港口每日都有數不清的船隻進出。
卸貨一樣卸掉船工、水手和一肚子怨氣。
有些等丈夫回家的女人領著孩子,有些等到了,有些沒有。
尤蘭達望向大海,又轉身遠眺這座被濃霧籠罩的大都市。
這些日子來的經歷彷彿一場幻夢。
仙德爾,莉莉安,哈莉妲,羅蘭。
還有羅蘭各式各樣的朋友們。
一個嶄新的世界。
充滿希望的生活。
可惜…
她的皮囊決定了她的立場。
至少尤蘭達很清楚。
這一生,她無法像擰乾袖子上的水分一樣擰碎自己的良心,放在太陽下曬上半天后,那些往日的痛苦、憤怒、仇恨便如水一樣不留痕跡地消失。
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