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那個藝術家永遠長眠在他該沉睡的地方,而有了他最後作品永恆不變的陪伴,他也該睡得沉穩安詳。
又或許,他和薩拉之間的聯絡,那幾日短暫的交談,也只將這些零散、輕重不一的敲擊聲留在了自己日逐豐沛異化的靈魂裡。
他們並不熟悉彼此,像森林中錯身而過的野獸,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只嗅到彼此身上的氣味。
“賭一把吧,亨利。”
嘭!
“該死!”亨利用那隻唯一能活動的手臂,握成拳,重重砸了下桌子,“我才是斯特里特的主人!聽著…聽著!不僅秘密…甚至,不,我可以和你們共享礦山的股份…先生,小姐,我可以,只要你們放了我…”
“你將我帶出去…只要讓我離開…”
“斯特里特永遠是雪萊家的朋友…我妹妹不會給你們股份,但我可以…”
“我去你朋友的墓前懺悔,行嗎?”
他懇求羅蘭,以及陰影中抱臂沉默的捲髮姑娘。
“白礦不僅可以當做煤的替代品,那更是一個偉大的、將改變歷史的恩賜!”
然而羅蘭只是將木杯推向他那隻好手。
“賭一把吧,先生。”
“倘若您輸了,我會開槍為我的朋友報仇。”他說,“可您贏了,槍就留下,我和我的朋友去吃午餐——相信我,我對斯特里特的家務事不感興趣,也不願摻和。”
“您和您的妹妹,無論誰活著,結果都是一樣。”
這冷漠的話彷彿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徹底熄滅了亨利心中的火焰。
沒了辦法。
亨利沉默良久。
口乾舌燥的男人舔了舔嘴唇,看著那木杯裡孤零零的骰子,面色陰鬱,“怎麼賭?”
“哦,那很簡單。”
羅蘭輕笑:“六個點數,先生,您只搖一次——倘若三點,或三點以下…”
他做了個開槍的手勢,對準亨利·斯特里特的眉心。
“六點以下,三點以上,您不僅能活,還可以得到一把填滿子彈的槍。”
然後。
“如果您正巧搖出了六點,”羅蘭摩挲手腕,笑容漸濃,“不僅槍,先生,我會為您鬆開所有繩索。”
亨利不甘心,看向蘿絲,做最後的努力:“我為我之前的冒犯道歉,小姐,我願意賠償。倘若雪萊家願意合作,我會低價出售手中部分股份——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談談,像文明人那樣?”
“我不清楚您的朋友對您有多重要——可這合作也許價值數十萬、甚至百萬鎊!”
“那是一個龐大家族的未來!”
“先生,小姐,您們難道真要將這財富拒之門外?”
羅蘭打了個哈欠,晃晃手裡的槍,指向男人。
“賭嗎?還是…”
亨利沉默地盯著木杯,大腦從未像現在一樣快地轉著——不賭,或者賭輸了,現在死。
賭,還有機會。能與雪萊家的人同行,並在這樣的事上做主,這紳士絕對出身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