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咧著嘴,嘻嘻哈哈地聽男人們唱。
車伕抽著馬。
一路歌唱,一路死亡。
礦山在不遠的地方,路程三十分。
到了地方,每個人有序地下了車——這可比羅蘭見過的舞會上的參與者們還有有序:他們清楚該讓男人先下,然後男人接女人,最後再接回每一個家庭的孩子。
有人在一個個窄礦口前的水桶,那些漂浮著煤渣的水桶前,用隨身攜帶的大勺子舀水喝,餵給自己的妻子或孩子。
富餘的則灌上一壺,寶貝似的摟在懷裡。
有人去領火柴,油燈,偷奸耍滑,多要了些,被看礦的守衛用鞭子抽的直嚎叫。
其他人則大聲嘲笑他,並樂此不疲地和他一樣。
礦山口旁有個巨大的鐵質籠子:那就和羅蘭所想的一樣——彷彿瘋人院供人觀賞的鐵網籠,礦工們會依次走進去,把兩頭肩膀向前胸攏一攏,縮得越小越好。
接著,後面的人會進來。
一個個,一列列。
他們蹲在籠子裡,靜靜看著外面的人走進來。
這些曾在酒館大聲發笑,說髒話,喊著‘萬人迷和我們的因斯鎮之花’的人們,現在終於平復了自己沸騰的血液,準備迎接黑暗和直入肺腑的煤渣。
他們安靜了。
礦區詭異的安靜下來。也許是佩姬打了招呼,也許是礦區本來如此。
羅蘭三人很輕易地透過,和其他人一樣,蹲在了籠子裡。
頓時,鼻孔被汗臭與酸腐味積滿了。
這裡有一千隻、一萬隻鼻子,卻好像永遠吸不完這如無底深海般的惡臭與絕望。
羅蘭抱著膝蓋,和金斯萊、蘿絲靠在一塊,靜靜同千萬道呼吸一起吸氣,呼氣,感受著冬日末尾的燥熱——在這鐵籠裡,沒有人喊冷,喊‘我的腳趾要被凍掉了!’
也明白為什麼礦工只要一件罩衫。
甚至有些女人或女孩,壓根不穿褲子——但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當猴子們蹲好,有看守喊了一聲。
很快。
鐵籠在震動中緩緩向下。
陽光和土地遠去,上升到天國一樣、他們永遠去不了的高度。
隨之而來的就是徹底的黑暗。
嶙峋的礦層,一口無底的黑洞。
金斯萊擺弄著手裡嘎吱作響的油燈,想要點燃它,卻被佩姬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