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孝一臉陰沉的看向韓世忠道:“哥,你上元節的時候是怎麼答應我的,從此以後,當我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將來這鐵匠鋪是有我一份的,現在,要反悔嗎?”
韓世忠皺緊了眉頭,此時的他,若還要堅持抽回來,本就心有齷齪的兄弟情,更加走到頭了,可若是不抽回來......
韓世忠狐疑的看了一眼黃錚,見黃錚的眼色是那樣的自信,沒有半分的膽怯與絲毫的慌張,韓世忠心理便越發的篤定了,對韓世孝道:“弟,哥答應你一半鐵匠鋪的事兒,永遠也不會變,既然你認準了這杯子不是鐵做的,那麼,你的那半你來做主,我的那半我來做主,一起參賭了,你可同意?”
韓世孝撇了撇嘴,認為韓世忠想搶一份功夫,在爹爹面前露臉,不屑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韓世忠走到楊休面前,一揖到地,彬彬有禮道:”楊東家,可否再拿張宣紙,重新寫了賭約?“
楊休無所謂道:”左右還沒開始,改也無妨。“
韓世孝頗為不滿道:”重不重寫,還不是一人一半、兩人加起來兩成半的鐵碇?我又不能不認了你的那半功勞,還要重寫了賭契?“
韓世忠不理會韓世孝,拿起毛筆重新寫了契約。
韓世忠的字跟他的人一樣,很是娟秀,一筆一劃,橫平豎直,雖未成大家,卻每字皆是用心所寫,看著很是舒服。
黃錚暗暗點了點頭,從字型上便能看出來,這韓世忠生活中定是一個謹小慎微、原則性強的人,這種性格,是缺點,但同時也是莫大的優點,就是很實誠,可信任。
楊休拿起重新寫好的賭契,看了內容後,詫異的看了一眼韓世忠,沒說什麼,便將賭契給了黃錚。
黃錚用眼掃了一遍,內容己與先前不同,韓家仍是出兩成半的鐵碇做賭約,只是分成了兩份不同的答案,一份是韓世孝的,賭保溫杯的材質不是鐵做的;另一份是韓世忠的,則是賭保溼杯的材質是鐵做的。
一向自詡聰明的黃錚都不由得對韓世忠豎起了大指,這樣的賭法,不管是宋快手說的對,還是黃錚說的對,韓家都立於保本的境地。
看來,這韓世忠雖然不懂鐵,但腦子卻著實不笨,黃錚甚至懷疑,若是韓世忠能做得了自家的主,怕是全部會押黃錚贏的。
楊休笑道:”丫頭,你快去證明吧,有人對你可是信心十足呢。“
蕭毅則是眉頭緊鎖,探糾的把玩著手裡銀白的光滑的杯子,心裡也十分的好奇,黃錚如何的證明,這東西,是鐵,而非他物。
只見黃錚迴轉了屋中,拿出一隻瓷瓶來,將保溫杯用鐵鉗夾了放在火爐中,不一會兒,便化成了鋼水。
黃錚隨即將手中的瓷瓶開啟,將一些粉末倒進了熔水中,瞬間冒起了一層煙霧,大家猝不及防,猛的閉上了眼睛,再睜眼之時,黃錚已經將鐵水拿將到了石槽之中,一頓挑挑撿撿,大約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將兩塊東西分別夾著放在水中,“刺啦”兩聲響,一黑一銀兩塊兒金屬便被扔在了桌案上。
宋快手看著黑黑的金屬塊,臉色變得慘白,顫抖著手掌拂過金屬塊,金屬塊“叮”的一聲吸住了他手上的磁石,因為鐵塊兒只被浸水中稍加冷卻便夾了出來,還很熱,燙得宋快手猛的離了手,鐵塊被磁石吸得帶起,隨即因為有些重掉了下來。
看宋快手的表情,大家心知肚明,宋快手已經承認自己打眼了,是鐵塊無疑。
韓世孝的臉色也變了模樣,鐵碇是鐵匠鋪的命脈,這若是去了兩成半,爹爹不打死他也會蛻層皮。
最為關鍵的是,即使爹爹這關過去了,還有孃親這關。
韓世孝的孃親與韓世忠的孃親不同,一嫡子、一庶子,兩個兒子出生時一樣體弱多病,韓世忠的娘恨不得捧在手心兒裡,而韓世孝的孃親,訓兒子就跟訓仇人似的,這才練就了韓世孝現在這般虯實的身子。
想起孃親的手段,韓世孝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悔意來形容了。
見四家鐵匠鋪的人,具是一幅如喪考秕的模樣,田雨露也驚奇的看著鐵塊兒,發現鐵塊旁邊一小塊兒銀色的金屬,指著尖銳道:“世忠哥,咱贏了,咱贏了,她在裡面加了銀子,不是鐵。”
因為硌塊是銀色的,田雨露便少見多怪的衝口而出,說裡面含有銀子。
聽了田雨露的無理辨駁,四家鐵匠鋪的面色均有些鬆動,俱都動了賴帳的心思。
蕭毅將手指放在桌案上,有規律的敲了敲,肅然道:“人人均知,糧鋪中,蕎麵中會加少許的白麵以增加韌勁兒,我們不還是稱其為蕎麵?布莊中,綢緞中會增加些金線銀線增加華彩,我們不還是稱其為綢緞?這鐵中,只有約一成的其他東西,如姑娘所說,這是‘銀子’,你能拿著它去買東西嗎?商家會認定他是銀子嗎?願賭便要服輸,若是不認,就是置疑蕭某的公正了?”
蕭毅的公正自然是無人敢置疑的,四家的臉色俱都成了黑色,韓世孝的氣焰頓時矮了幾分,走到韓世忠跟著,陪著小心道:“大哥,這、這可如何是好?姨娘、姨娘她、她會打死我的,你、你能、能不能......“
韓世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讓韓世忠將這輸掉的兩成半鐵碇之事一力扛下來,左右韓世忠身子骨弱,又有他親孃這個正妻護著,韓父再氣惱也不能拿他怎麼樣。換成韓世孝,被打得脫了層皮、斷了骨頭都是有可能的。
韓世忠安慰的拉過韓世孝的手,堅定的按了按道:”弟,你放心,韓家鐵匠鋪,是我的,也是你的,韓家鐵匠鋪興,你我則興,家族則興;韓家鐵匠鋪衰,你我則衰,家族則衰。“
看著韓世忠異於往常的堅定的眼色,韓世孝竟第一次覺得瘦弱的哥哥有種偉岸的光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