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抽回被他覆在脖頸上的手,我忍住眼中的淚,轉身走出門外。
那個叫做笑笑的女子,如果只能帶給他無窮的悔恨;那個叫做笑笑的女子,如果再也不能帶給他一絲的幸福……那麼,就讓我們一起去遺忘吧。
把那個名字……連同那一場哀傷的鬧劇,一起遺忘。
“你,真的不恨他?”出了房間,呂布擋住我。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艱難地扯出一抹笑。
“假裝不記得我,是不想跟我一起;假裝不記得他,卻是為了減輕他的負疚,你真的很偏心……”
我只笑不語。
“大人,您的藥……”
屋內“砰”的一聲,什麼東西被砸爛的聲音。
一個婢女端著藥碗,紅著眼睛衝了出來。
我輕嘆,從那婢女手中接過藥碗,轉身回到剛剛才出來的房間。董卓正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雙手撫著額,彷彿一頭焦躁而絕望的獅子。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碎片,滿屋狼藉。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可是病了,總要吃藥的。”坐在床沿上,舀了一勺湯藥,我微笑著遞到他唇邊。
董卓微微一怔,抬頭看我,卻是乖乖喝下了湯藥。
他定定地盯著我,目光挪不開半分。
“你的心很痛嗎?”我抬手拭去他唇邊的藥汁,手觸到了他滿面的胡碴,刺得我有些疼痛。
他輕輕拉我的手,褐色的雙眸深深地將我望入眼中,卻不說話。
“為誰心痛呢?”看著他的眼睛,我微笑。
他仍是望著我,那樣眼神,彷彿怕我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嚥下喉中的酸澀,我微笑著開口:“不管你為誰心痛,如果那個人真的值得你為之心痛,那麼……她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你如此模樣的。”
淺褐的眸子微微怔住。
喝了藥,扶他睡下。待到要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握著,抽不回來。
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得可以清晰地聽到董卓的呼吸聲,他是真的睡著了。
後來,聽樊稠說起,那一天,是董卓自錯手傷了我之後,睡得最安穩的一回。
夢裡,他反覆呢喃的,只有一個名字,兩個字:“笑笑……”
“仲穎,撿到我,於你,究竟是幸,還是不幸?”抬手輕輕劃過他眉眼深刻的輪廓,我兀自低語。
帶了一絲笑,我凝視著躺在床上的男子。
那笑意有些苦澀,連這樣的凝視……都是那麼的得來不易。眼前漸漸模糊,一切有些朦朧不清,敵不過睏意的侵擾,我低頭緩緩靠上他寬厚的胸膛。
那晚,我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一個人深深地凝視著我,輕輕吻上我的眉心,他說:對不起,笑笑……
只是夢嗎?
第二天的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時,我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窗外陽光正當明媚,彷彿春天一夕之間便回來了。
躺在床上,我有些恍惚,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兒一般。
左手食指有淡淡的酥麻,我抬起左手,窗外的陽光將我的手照得晶瑩而透明。我幾乎能夠看到其間淡青色的血管和骨骼,左手食指之上,有一道小小的傷痕。
那是在司徒府被碎碗割傷的。傷痕雖小,卻不曾癒合。
我輕輕蹙眉,有些不好的預感。
“小姐醒了。”門口,有婢女進來,手裡託著漱洗用具。
我迅速放下手,緩緩起身。起床漱洗過後,換了一早便有人準備好的衣裙出了房間。
早膳是米粥,偌大一個廳堂,只有我一個人用早膳,在眾婢女的圍繞下,我坐下,開始享用我的早膳。
只喝了一口,我便愣住,那是董卓做的米粥。這副軀體幼小時,便一直嚐到這樣的味道,熟悉的滋味令人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