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一下,這個孩子,果然也學會了權衡利弊,誰的性命比較重要,誰是可以犧牲的,他分得很清楚。如果不是身逢亂世,如果不是無人相助,或許,他會是個好皇帝也說不定。
一個有著生殺予奪大權,一個可以犧牲所有完成大業的好皇帝。
一路,他任由我拉著他的手,一句話也沒有講。走過皇宮裡的幽徑,有熟悉的地方,也有陌生的地方,還路過了那個曾與劉辯一起用龍袍烤紅薯的地方。
在一處有些破敗的宮門前,劉協站住了腳步。
我抬頭,看到了刻著“永安宮”的匾額,很是破敗的模樣。
“現在反悔,我可以送你回昭德殿。”劉協低頭,握著我的手微微一緊。
我笑了起來,心裡沒那麼冷了:“謝謝你,小毒舌。”
鬆開他的手,我推開門。門內有數十名武士,看樣子,皆非泛泛之輩。
“來者何人?”一聲怒吼,在看清我的模樣後,卻都怔住了,有些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
“夫人?”為首一名男子驚呼。
我淡笑,我沒有見過他們,但他們應該見過貂蟬。在他們的面面相覷中,我氣定神閒地走進了永安宮。
“君要臣死,臣不死視為不忠!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竟是欺君犯上!”房內,傳來一聲尖銳的斥罵聲,那聲音聽來很是蒼老。
“不必拖延時間了,沒有人會來救你們的,喝了這酒,走得痛快些。”一個聲音冷冷地傳了出來,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啊……你們……”那個蒼老叫囂的聲音驀然消逝。
“母后!”劉辯驚痛的聲音驟然傳出。
我大驚,快步衝上前推開了房門,原本一片黑暗的房間裡驟然亮了起來。
我看到一個衣著寒酸的婦人委頓在地,曾經養尊處優的她此時瘦骨嶙峋,脖頸之上纏繞著一條白練,雙目凸起,舌頭外露,死狀極其可怖。
這個婦人,竟是曾經顯赫一時的何太后。
榮辱之間,風雲變幻,竟是那般的難以捉摸。
在何太后屍身一旁,站著一個男子,身形極高,頭戴束髮金冠,一襲墨綠色的長袍襯得他愈發的挺拔,左肩上是一副獸口吞肩的護臂,一手拎著方天畫戟。大概是我突然開啟房門讓房間裡突然亮了起來,他側過頭,不適地眯了眯眼。
呆立於一旁的劉辯卻是緩緩上前,跪下身去,伸手輕輕闔上何太后未曾瞑目的雙眼,披散而下的長髮掩住了他的臉。
董卓不在,是調虎離山吧,他在城外殺戮,引開王允和婉公主的注意,卻又派了呂布來殺弘農王劉辯。
看著我,呂布皺眉半晌,陰寒的眸子忽然明亮起來,幾步上前,他湊近了我。
我微微垂下眼簾,我在想……太師府那一場決絕的陰謀,有他的份嗎?非我多疑,而是現在,真真是草木皆兵了。
“笑笑,你是笑笑?”他伸手,有些不確定地輕觸我的臉頰,那沒有一絲瑕疵的容顏。
我微微後退,抬眼看他。
他愣住:“你……是笑笑嗎?”
看著他,我不語。
果然,又猶豫了。呵呵,那一塊疤,來的不是時候,去的也不是時候呢。
“無鹽,你來了。”身後,有個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
我微怔,轉身看向聲音的來處,是劉辯。他一身略顯陳舊的白色單衣長袍,霧濛濛的眸子,仍舊是漂亮得奇異。那雙一直都是霧濛濛的漂亮雙眸,其實看透了很多東西吧。因為知曉一切,所以才能那麼淡然地面對一切,甚至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