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我被藏在了司徒府地窖中的暗室,所以縱使董卓發了瘋,也很難找到我。
當然,這地窖中暗室如今已是被精心裝飾成了女子的閨房。銀盃玉箸,高床軟枕,絕對的秀麗雅緻。
王允費盡心思地調理著我的身子,我卻一日日只見消瘦。
董卓已經完全成了歷史上那個董卓。無論我再怎麼樣努力,終究只彷彿是一個可笑的跳樑小醜,在歷史的舞臺上週旋、蹦躂,妄圖改變歷史……結果終究只是痴人說夢一場空。
“笑笑……”王允坐在床前看著我,眼裡有著不解,也有淺淺的哀傷。莫不是我看錯了,王允那樣的人,也會哀傷?
“人非草木,不是你施施肥便能茁壯成長的。”我淡淡開口,一手把玩著腰間的碧玉小葫蘆。
王允看著我,微微皺眉。
“我在想,我怎麼樣才能出得了這地窖?”看著王允,我一臉認真地開口。
“除非我死。”王允笑得溫和。
“如果我死呢?”我看著他,笑了笑,依舊把玩著手裡的碧玉小葫蘆。
王允微微一愣。
“義父大人。”貂蟬的聲音輕婉地響起,打破了有些詭異的氣氛。
王允回頭:“何事?”
“宮裡來人了。”貂蟬的神色似有焦急。
“嗯,你先休息,我晚些時候來看你。”王允撫了撫我的頭,轉身離去。
我閉上眼,聽著那銀鏈敲擊的叮噹聲漸漸遠去。
宮裡出事了?還是王允他,玩火*?惹出麻煩了?一手仍是輕輕把玩著腰間的那枚碧玉小葫蘆,那碧綠的小葫蘆裡隱隱透出的白色汁液十分漂亮。有毒的東西,通常都很漂亮。
“吃些吧。”貂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睜開眼,看到貂蟬還站在我面前沒有離開,便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甜湯,舀了一勺放在口中,嚥下。
“宮裡出事了嗎?”我淡淡出聲問道。
“是董卓……”貂蟬遲疑地看我一眼,“董卓將弘農王和何太后囚在永安宮裡,如今市井之上流傳出弘農王所吟的詩,詩裡對自己被廢除帝位之事滿懷怨憤,董卓欲以此為藉口,至弘農王於死地……”
我想起了那一個雙眼迷濛的少帝,那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事情到底還是超出了王允的預期,他不會想到董卓真敢對劉辯下毒手吧。
我狀似無意地解開腰間的碧玉小葫蘆,慢慢把玩著,手輕輕一鬆,那小葫蘆掉進了湯碗裡。那碧色的小葫蘆泡在甜湯裡,泛出迷人的光澤。
“呀,我去換一碗吧。”貂蟬急道。
“不必了。”我拎出碧玉小葫蘆,不甚在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掛回腰間,然後又舀了一勺甜湯放入口中,嚥下。
“而且董卓還*宮闈……據傳……連婉公主也被……”貂蟬的聲音有些奇怪。
我看著甜湯,心裡有些空,緩緩舀起第二勺,我是在昭德宮失蹤的,縱使婉公主再怎麼樣百般開脫,董卓必然不會放過她。如果說之前為了所謂的朝廷,婉公主讓宮裡的女人作出了犧牲,讓董卓“*宮闈”的惡名在外,那麼如今,她自己也成了犧牲品……多麼諷刺。
趙子龍,又該情何以堪?
而這一切,竟然因我而起,這更是諷刺到了極點。我一直那麼努力改變歷史,而最後,竟成了牽引歷史成真的契機、成了牽絆董卓的棋子……
多麼諷刺……
泡了“見血封喉”的甜湯發出奇怪的糜爛的香味,我在賭。王允,你不是說天下沒有你不會解的毒嗎?
那就試試吧。看是我毒發作得快,還是你回來得快。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厭惡自己,我厭惡自己的無能為力,我厭惡自己只能攪局……我厭惡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歷史一步一步延伸……
如果我死,便是眼不見為淨的自私到底求個痛快;如果我不死,便是逃出地窖的最好機會。
“不過……”貂蟬的聲音忽然微微一頓,“是不是連你自己也覺得其實你死掉比較好呢?”
我微微一驚,抬頭看向貂蟬,發現她的笑容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