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呂布卻是微微一愣,隨即竟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側頭道:“笑笑,你回房去。”
抬頭看了一眼呂布,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都已經這副模樣了,他還想護著我?他在想什麼?護我離開,然後自己等死?感覺到他的倦怠,我知道,只要我一走出這個房門,呂布便必死無疑。
一手撫了撫自己的後肩,不意外地摸到一手的殷紅黏稠:“怎麼辦,我走不動了。”靠在呂布身上,我笑得有些無力,後肩痛得厲害,剛剛去奪方天畫戟,劃在我肩背上的那一刀,著實不輕。
呂布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了?你怎麼了?”他開始慌亂起來。
一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我咬了咬牙,頗有些無賴地道:“沒什麼,剛剛被砍了一刀,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大概還能再撐一個半個時辰,你看著辦吧。”
望著趙子龍手中所提的逆鱗,我笑得無奈。趙子龍有趙子龍想守護的人,呂布有呂布想守護的人,在命運面前,每個人都是那樣的無奈。
呂布驚住,他一手摸索著上前,卻觸到了我後肩的黏稠,手如被燙著了一般,他猛地瑟縮了一下,隨即面色變得惶然,狠狠咬牙,他青筋暴起:“我揹著你,你當我的眼睛。”向後伸手,他微微彎下腰。
看著他,我有些鼻酸,順從地爬到他背上,我抱著他的脖頸,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這一刻,我彷彿又回了涼州的街道,那個面黃肌瘦、被打得渾身是傷的孩童,他揹著小小的我,一瘸一拐地走回他家小院;這一刻,我似乎又回到了河東的小巷,那個有著明亮眼睛,笑得肆無忌憚的少年,他揹著醉酒半醺的我,從冗長的小巷到太守府。
緊緊握住方天畫戟,他站直了身子:“讓開,都給我讓開!”原本消沉的神情剎那間消失無蹤,肅殺之氣沖天而起。
一手將我護住,一手揮舞著手中的長戟,竟是無人敢上前一步,連趙子龍也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呂布彷彿瘋了一般,四下無目的地衝殺。我心裡狠狠一抽,雙手在他胸前交疊,抱緊了他:“別怕,我和你都不會有事,他們在你左邊。”
呂布微微一頓,提戟便刺,一時間,哀號四起。
紛亂間,我抬頭,看到不遠處,不知有人在趙子龍耳邊說了句什麼,趙子龍竟是抽身迅速離去。
呂布不管不顧,遇著活物便砍,不知過了多久,屋裡唯剩一片血腥。
“笑笑,還有人嗎?”他啞著嗓子,一手緊緊握著長戟,戒備地道。
“沒……有都……都死了。”喘了好大一口氣,我道,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笑笑!”呂布彎腰放下我,轉而將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別怕,我們去找醫工,我帶你去醫工。”滿屋子的屍體,滿屋子的血腥,我靠在呂布懷中,面色蒼白如紙。
意識迷糊間,我看到呂布滿身滿臉的鮮血,空洞的眼裡滿是焦急,他抱起我,摸索著走出房間外,橫衝直撞。
“有人嗎?來人!”他大叫著。
回答他的,卻是一片空寂。
院子裡空空落落,沒有一個人,再細看時,似是被人下了藥,一個個皆睡得死沉。
呂布抱著我,四處橫衝直撞,小小一個院子,呂布竟是被困著出不去,我費地眼開雙眼,想要開口告訴他門的方向,卻是終是抵擋不過襲捲而來的黑暗。
“為什麼我是瞎子!為什麼我看不見!”再一次狠狠跌倒在地,呂布仰天大吼,有冰涼的液體掠過空氣,落在我的臉頰之上,他抱著已是半休克狀態的我,四處撞得鼻青臉腫,“醫工!醫工在哪兒!有人嗎?有人嗎……”
遍尋不著人,那樣淒厲的聲音聽在我的耳中,那樣深刻的無力感。我滿面淚痕,卻無可奈何,他在自責,自責因他的無力而保護不了我,可是我呢?我也在自責,自責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門被狠狠地推開,董卓面帶焦急地衝了進來。
“你在幹什麼?”
聽到人聲,呂布一下子抬起頭,猛地站起身來:“有人嗎,快救救她,她快死了,她快死了……”聲音竟是帶著些許的哽咽。
朦朧間,我看到董卓驀然變得血紅的眼眸,彷彿要吃人一般,他一個箭步從呂布手中奪過我。然後,我便聽到他滔天的怒意,他說:“回宮,找太醫。”
那樣的聲音,陰沉得令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