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衣躺在床上,我靜靜地看著床頂發呆。鈴兒中了毒會去哪兒?已經整整一天了,董卓還沒有發現我不見了嗎?還有……纖塵為什麼執意要將我留在望月樓呢?
正在我將所有的問題在腦海裡一遍遍過濾的時候,屋外的街道突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吵嚷聲,那些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間或還有兵刃鎧甲相互撞擊的聲音傳來。
我翻身起床,快步走到窗邊。
推開窗,便見望月樓前不遠處,有火光閃爍,咒罵聲、慘叫聲隨風傳來,不絕於耳。可是饒是如此,整條街也沒有一個人出來,個個都門窗緊閉,避之唯恐不及。
我皺了皺眉,莫非……是羌胡人趁夜進城來搶掠了?可是董卓一向與他們交好,而且僅有的幾次摩擦也以董卓壓倒性的勝利而告終,已經很久沒有羌胡人敢來進犯了。
隱約間,我似乎聽到了董卓的聲音。
我低頭看了看窗戶到地面的距離,猶豫了一下,翻身爬出了窗子。客房在一樓,本來爬個窗也不是什麼難事,奈何身上的裙子極不方便,一不小心踩到了裙邊,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拍了拍裙子站好,我循著那聲音,悄悄靠近了去看。
黑色的夜幕下,有零星的火把閃耀著,整條街安靜得詭異,只有那一群人聚齊的地方一片嘈雜。
尋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站定,遠遠看著,竟真是董卓一行人。
“大人,屬下追出城十餘里,在解縣附近擒獲他們時,他們正與解縣的黃巾賊信眾聯絡。”只聽樊稠稟道。
在樊稠身後,有幾十個身著紅衣的男男女女被縛著,我有些吃驚,他們不就是白天我同呂布在市集上所見的迎親喜隊嗎?如此想來,城門上的白字,還有城中百姓門上所寫“甲子”二字皆是他們的傑作了?
“天公將軍為民請命!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一定會遭天遺!”忽聽有人大聲喊叫,那叫喊聲隨即被一頓拳腳給淹沒,變成慘叫。我循聲望去,卻原來是那一身紅色喜服的新郎官,只是此時已被揍成了豬頭狀,看不出半點喜慶了。
董卓一身黑袍,揹著火光而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聽他緩緩開口:“說,你們進城幹了什麼?”
那豬頭狀的新郎甩頭,狠狠吐了一口血沫,頗有幾分英雄好漢的氣慨。
“不說嗎?”董卓抬了抬手,便見一女子被拖上前來,大紅的喜服已經有些破損,一身塵土,滿面狼狽。
尖叫一聲,那女子纖弱的脖頸已被握在董卓手中。
“你!”那新郎瞪大雙眼終於急了起來。
“說。”捏著女子的脖頸,董卓冷冷開口。
那一身喜服的女子仰頭,在風中瑟瑟發抖。
“阿朗,不要……”有些困難地,那女子搖頭道。
豬頭狀的新郎一臉悲慼:“要殺要剮衝我來,放了她!”
“還不說?我想我的兄弟都很樂意替你洞房花燭。”董卓冷聲道。
那女子的眼中盛滿了驚恐,隨即竟是慘然回頭望了那新郎一眼,歪頭不再動彈。
不一會兒,便有殷紅的鮮血從她口中溢位……
董卓眼中閃過一抹訝異,隨即鬆開了握著那女子脖頸的手,那一身紅衣的女子便如風中的落葉般委頓在地。
鮮紅的嫁衣仍是那麼的喜慶,只是此時穿著那嫁衣的女子卻已命喪黃泉。
“純兒!純兒!純兒……”那新郎大叫起來,眼淚混合著臉上的血跡一齊落下,宛如血淚一般。
那紅衣的女子卻是再也沒有回頭來看他一眼。
“大人,她咬舌自盡了。”樊稠上前掰開那女子的嘴看了一下,轉身稟道。
董卓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那一臉恨意,仰天長嘯的新郎:“都殺了吧。”
“大人?”樊稠一下子愣住。
雖然寒冬已過,天氣漸暖,但躲在一邊的我還是止不住地手腳冰涼。
“此人對我恨意甚濃,此時不殺,後患無窮。”董卓轉過身去,緩聲道,“今日之事城內定有內應,殺了他,取其頭顱懸於城門之上,我要那個敢於在我眼皮底下生事的賊人心驚膽戰,夜不能眠!”聲音森冷,如同煉獄修羅。
我生生地打了個寒噤,背靠著牆,心裡隱隱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