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微微抿唇:“兄弟多慮了。”語畢,竟是手起刀落,眨眼間,那顆肥碩的頭顱便直直地滾落在地,連最後一聲驚叫都咽在喉中未曾來得及出口。
我怔怔地看著鮮血從那斷了頭的頸中噴灑出來,眼前鮮紅一片……
抱著我的樊綢渾身一個激靈,隨即似乎突然想起了郭嘉的忠告,下意識地將捂在我嘴巴上的手挪到了我的眼睛上。
我卻已是驚呼一聲,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董卓殺人,那樣決絕,連一絲猶豫都不曾有。
那一刻,那個少年,彷彿已經有了歷史上兇名赫赫的董太師的雛形。
“笑笑?!”是董卓的聲音,帶著欣喜,我聽得他的腳步聲大步上前,只一瞬間,我便回到那個我待了兩年,已經熟悉到閉著眼睛也可以認得出來的溫暖懷抱裡。
只是鼻端的空氣中還帶著血的腥味,我甚至能夠從他抱著我的手中聞出那股特殊的腥甜氣味。
我輕顫著從董卓懷裡抬起頭,看著頹然倒在地上的無頭屍體。接了那麼多戲,演了那麼多死亡的場景,或悲涼,或壯烈,或哀慼,或慘不忍睹,可是,那些都只是演戲而已,都是假的,我從未這樣真正直面過死亡,從未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的頭顱從脖子上滾落……
董卓似乎發現了我在打顫,皺眉看向樊稠:“你們對笑笑做了什麼?”
樊稠全然沒有了剛剛冷靜自持的模樣,尤其是在親眼看到董卓一刀砍了那太守之後,更是慘白了一張臉。
“沒事,他們只是想剜了神女的心獻給皇帝做藥引而已。”一旁的郭嘉好心解釋。
我的嘴角一下子抽搐了起來,還沒事……這是在唯恐天下不亂嗎?
果然,聽了這話,董卓的唇角一下子繃緊了,臉上滿是隱忍的怒氣及驟然浮現的殺意。
樊稠早已是面若死灰。
看著這樣的董卓,我卻是沒來由地有一絲害怕,忙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仲穎,笑笑沒事。”
董卓眉頭緊皺:“沒事?若是我來晚一步……”
“笑笑還沒有來得及害怕呢,仲穎就來了。”我抬手抱緊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頸窩,撒嬌一樣道。
感覺到頸間的溫暖,董卓的表情一點一點緩和了下來,他側目看向站在一旁面若死灰的樊稠:“念你剛剛還知道捂著笑笑的眼睛,不讓她受到驚嚇,我便饒了你的性命。”
我一下子怔住,有些不可思議地扭頭看向站在樊稠身後的郭嘉。他仍是一臉的無辜,可是他說的事竟是全都中了,惡太守死無全屍,樊稠也依他所言保住了性命。
“董兄弟,這涼州與羌胡相鄰,如今你將這無恥狗官殺了,太守之位由兄弟你來當再合適不過了!”那手持彎刀,留著絡腮鬍子的大漢突然大笑著嚷嚷道。
董卓一愣:“地方官員一向由朝廷指派委任,怎麼可能說當就當?”
“前任太守昏庸無能,激起民怨,死於羌胡人之手,如今涼州隴西郡臨洮縣的董卓大人可與羌胡達成和平協定,必可勝任太守之職。”樊稠忙不失時機地彎下腰表忠心,“此事在下一定會命人速報朝廷。”
我回過頭來,看著一臉謙恭地拍著馬屁的樊稠,皺了皺眉。
“哈哈,如此甚好,有董兄弟坐鎮,兄弟們自然不會來為難……”大廳之內,那些羌胡人皆笑道。
董卓一直緊繃著的嘴角這才微微有了笑意:“多謝兄弟們幫忙,今晚便在這太守府不醉不歸。”
眾人聞言,皆揚著手中的兵器歡呼起來。
看這場景,我微微有些不適,這大廳之內尚且躺著一具未寒的屍骨,他們如此狂歡的模樣著實怪異。
“你們還不速速將這些髒東西處理掉!”樊稠眼力倒是不弱,忙不迭在吩咐躲在門外早已嚇得直哆嗦的府衙眾僕。
幾個膽大的男子這才上前,抖抖索索地抬了那屍體出去,不知要處理到何方當肥料。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樊稠,這是一個相當現實且見風使舵的人啊。
作為董卓部將之一的樊稠已經出現了,這是不是表明一切與歷史的程序越來越接近,近到……令我忍不住心生懼意。
被董卓小心地抱在懷中,我回頭看時,郭嘉已經不在樊稠身後,四下張望了一下,他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