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獵獵,戰馬長嘶。
我迎著刺目的陽光,仰面望著那縱馬返身而來的男子,有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貂蟬……”他躍身下馬,大步走到我面前,嘆息著將我緊緊扣入懷中。
“此去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我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袖,將臉埋入他懷中,哽咽著開口,破碎的聲音隨風散入漫天的塵埃之中,細不可聞。
他的眼中慢慢浸染了痛楚之色,手掌倏地握成拳,又緩緩鬆開,然後溫柔地托起我的臉,輕聲道:“白門樓一役,我呂奉先倘若得以生還,從此天涯海角,必伴你清風明月,共遊山湖,再不離你左右。”
他看著我的眼睛鄭重許諾,一襲暗紅色的戰袍在風裡翻飛,獵獵作響。
“嗯。”我含淚綻開一絲笑容,“我等你。”
風蕭蕭,馬嘶鳴……何等的淒涼……
“卡!”導演大喊,“OK!準備下一場!”
收起眼淚,我伸手推開還在入戲的莫飛,讓早已等在一旁的助理將大衣披在我的肩上。
接過助理遞上的保溫杯和紙巾,我擦了擦臉上被風吹得冰涼的淚水,抱著保溫杯凍得縮成一團。為了保證拍出來的畫面好看,我身上這套戲服甚是飄逸,但是這樣飄逸的戲服在零下五六度的天氣裡,就著實有點讓人吃不消了。
僵著手擰開保溫杯的蓋子,一股熱氣帶著水霧撲面而來,已經凍得麻木的臉上頓時感覺酥麻麻的,舒服得連毛孔都舒張了開來,我眯了眯眼睛,低頭喝了一口杯中熱氣蒸騰的玫瑰花茶,這才感覺僵硬的四肢稍稍有了些暖意。
已經披上大衣的莫飛抱著一個暖手袋走到我身邊坐下,順手塞了一個精緻的禮品袋給我。
“喲,這是什麼?”化妝師林姐眼尖地道。
“新年禮物,大家都有份哦。”莫飛笑著指了指對面牆角的大塑膠袋,透過半透明的塑膠袋果然可以看到裡面是清一色的小禮品袋。
“莫飛真有心,不過安若的新年禮物好像比較特別呢。”林姐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禮品袋,笑得有些曖昧。
禮品袋裡是一個天藍色絨面的首飾盒,看LOGO就知道價值不菲。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林姐的火眼金睛,不過林姐千萬要給我保密哦!”莫飛笑著衝她眨了一下眼睛,帶電的桃花眼殺傷力十足。
“什麼保密?”導演走了過來,順*了莫飛手中的暖手袋,插話道。
林姐一面笑著給我補妝,一面遞了個不可言說的眼神給莫飛。
我笑了一下,隨手將禮品袋放在莫飛的手邊,並沒有急著撇清,甚至連一絲害羞的表情都欠奉。
因為在劇中扮演的是情侶,所以最近我跟莫飛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的,上了很多八卦刊物的封面,連帶著劇組裡的人也常拿我們打趣說笑。若是幾年前,我還可能會因此臉紅心跳,或者欲蓋彌彰地急於解釋撇清,可如今……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裡差不多混成老油條的我,早已經學會了淡定以對,更何況這一次的緋聞還是劇組最早放出的訊息,有炒作的成分在。
只是不知道這位莫公子抽的什麼風,最近竟是藉著緋聞擺出一副要假戲真做的樣子,對著我頻頻示好,搞得緋聞愈傳愈烈,好在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嚮往愛情的小姑娘了,否則大概已經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了吧。
入行這麼久,我已經不相信這個圈子裡有什麼真正的愛情,更何況是這位花名遍天下的莫公子的愛情。莫公子是正宗的花花公子富二代,演戲是玩票,泡妞才是正業,不過令人羨慕嫉妒恨的是,他玩票也能玩出一個影帝來。
所以說,人比人氣死人。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多情又多金的花花公子為了愛情改邪歸正,從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故事從來都只適合出現在銀幕裡,現實生活中就免了吧,我等凡人著實消受不起。
“安若,你準備一下今天最後一場戲,呂布在白門樓殞命,你橫劍自刎那一場,拍好收工,今天大家過個好年。”導演左右看看,見大家都笑而不語,便也猜到了,笑著拍了拍我的肩。
我微微彎起被化妝師畫得慘白的唇:“好。”
揉了揉略略有些紅腫的眼睛,完成最後一場哭戲,已經過了晚上八點,春節聯歡晚會早已經開始了。自踏入這個圈子之後,我再沒有陪伴家人準時坐在電視機前過。
影視城裡已經佈置一新,到處張燈結綵,透著濃濃的年味。據說從大年初三開始,這座影視城將對外開放,屆時,光門票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這個時間影視城裡除了我們劇組,只剩下《大夢春秋》劇組了,畢竟除非特別趕的片子,誰也不願意大年三十還忙得團團轉。剛巧兩個劇組的導演有交情,因此就並在一起過年了。這邊剛收工,那裡已經煮好了一大鍋熱騰騰的餃子。
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董太師和我見猶憐的大美人西施正把盞共飲,吳王夫差替越王勾踐撈了一大碗餃子,司徒王允喝得滿面紅光正和化妝師吹牛,場面相當和諧。
“安若,來吃餃子,有胡蘿蔔肉餡兒的。”驚才絕豔的范蠡將軍抱著碗笑呵呵地衝我招手。
我笑著擺了擺手,當了一整年的空中飛人,大年三十再不回家一趟肯定會被老媽唸到死,好在這個影視基地距離X城不算太遠,走高速三個多小時就能到了。
“如果今生無緣……是否來世還可再相見……美人江山,自古總是兩難……”正在這時,一陣悠揚哀怨的歌曲冷不丁地響起,我嘴角忍不住抽抽了一下,伸手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機。
手機鈴音是最近導演幫忙設定的,說什麼要加強我演戲的心境……真是土得掉渣渣。
“若若你個死丫頭,你答應老孃回家過年的現在都幾點了!再不回家你就不用回來了!”手機剛接通,還沒有等我開口便響起一陣怒吼,震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我將手機拿得遠了些,有些無奈地道:“太后娘娘,我剛收工,就快回來了,大年三十你就這樣咒我,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過了今天你就三十歲了!再不嫁人,你就不是我生的!趕快回來!”風風火火地吼完,“啪”的一聲,電話掛了。
……又跟嫁人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