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罷此事,復又商議休沐三日所積之政事。待退朝之時,已是巳正二刻。
元宏入了御書房,小爐之上已烹了其所愛之茶。
三寶入得內來,行罷禮,稟道:“陛下,方才公主著人來傳話,公主今日便要出宮返洛陽,不知陛下何時得空,公主欲來向陛下辭行。”
元宏因昨日元鈺於安息堂之言,對其心生不悅,將元鈺一人留於室內。然其畢竟一母同胞,元宏此時心內亦是有了幾分歉疚。
念及此,元宏對三寶道:“去著人告訴公主,朕已退了朝。”
三寶急忙應下,轉身便出了御書房,去知會內侍傳話。
不多時,元鈺便坐輦而至。
兄妹二人相對而坐,竟一時無言。
窗外春光明媚,枝頭上鳥雀啼鳴。元鈺望著窗外出了神,片刻,方才緩緩開口道:“吾記得只幼時阿母在世之時喚您作阿兄,那時清明之際,平城仍是乍暖還寒,阿母帶著阿兄與吾滿宮跑著放紙鳶,何等歡愉。”
看了一眼元宏,元鈺垂目道:“如今,您貴為天子,卻只是吾之皇兄了。”
元宏聞元鈺之言,亦望向窗外,心緒似飄回二十多年前。因自己被立了太子,故而生母李夫人被賜死。
元宏記得那日大雪紛飛,晨起本欲隨阿母一道帶元鈺去堆砌雪人,卻被皇祖母遣內侍帶去了重華殿。待元宏回至阿母宮中,見到的只有滿面淚痕的元鈺。這許多年來,元宏又何嘗不想念阿母。
“阿兄,吾可還能如此稱呼您嗎?”聽聞元鈺之言,元宏方收了心緒,轉頭望著元鈺,微笑道:“朕本就是你的阿兄,你若歡喜,日後便如幼時那般稱呼吧。”
元鈺聞言,心內一暖,落下淚來。
元宏執壺為元鈺沏了盞茶,道:“好好地,怎又落淚?來,將淚拭去,此為阿母最愛之茶,趁熱飲一盞。”
元鈺以錦帕拭面,便端起茶盞,徐徐飲下,輕嘆了口氣道:“阿兄這許多年亦是未曾改變,一直如阿母般以姜、棗、茱萸入茶,小爐烹而飲之。”
元宏點點頭,道:“朕只記得阿母曾言,‘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阿母囑朕要經年飲之,可強身健體,百毒不侵。阿母之言,朕又豈敢忘卻。”
元鈺聽聞元宏如此惦記阿母,心中一動,便試探道:“阿兄,若有一日,有人慾傷阿母,你將如何?”
元宏面帶笑意,道:“傻阿妹,莫說阿母安於天國,若真在此世上,那便是大魏最尊貴之人,又有何人傷的了阿母?”
元鈺待元宏言罷,復又更進一步道:“倘若此人是昭儀呢?”
元宏何等樣聰慧之人,忽得想起元鈺所言阿母託夢之事,即刻沉下臉來,只幾個彈指不語,便開口道:“昭儀究竟因何滑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