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吉祥亦不似往日般快言快語,只低頭不出聲。汪氏雖疑心,卻不便開口相問。汪氏輕輕放下紗簾,到門口去做薰香。
自打佟氏產女,伺候後院的僕婦皆被以幫手為名,調去了南院。汪氏偷偷去求了高夫人,才被准許留在後院,可供給後院的用度皆被減了下來。汪氏不忍,不時揹著禾用自己的月錢來貼補。可薰香裡那些個名貴材料都不可得了,汪氏便與吉祥去採摘花瓣,合在艾草裡,做些簡單的香料。
屋外廊簷下,汪氏在搗花制香,杵臼碰撞的聲音讓小院更顯寂靜。
良久,汪氏聽到禾在輕聲喚她,便放下手中的杵,緊步入得屋內。
“汪嫂,你跟了夫人多年,想必識得此物吧。”禾攤開掌心,將玉佩置於汪氏眼前道。
汪氏小心接過玉佩,前後翻看,又行至窗下,抬手對光細細瞧著。反覆端詳後,汪氏靠近禾,輕聲問道:“二娘子何來此物?”
見禾不做聲,汪氏繼續道:“早年老爺送過夫人一塊佩,說是出使和闐時重金購得,夫人視若珍寶。但論色澤,卻不及少奶奶這塊細膩滋潤。”
說著又瞧了一眼禾,將聲音壓得更低道:“像此等上上之品,若非王公貴胄,尋常人恐怕不可得。”
汪氏話音剛落,吉祥便脫口道:“難不成那位公子是皇族子弟?怪不得長得不大同於我們中土之人。”
見汪氏一臉茫然,禾便輕輕拉她一同坐下,又一五一十將事情相告於她。
汪氏聽完許久才回過神來,她與絕大多數的漢人女子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從不知曉夫君相貌,何況此為一見鍾情。
汪氏憐愛地看著禾,道:“二娘子,您是個玉人,溫婉淑良,又貌若仙子,怎得不叫人一見傾心。二公子他不惜您,是他眼拙。可現下這位公子又是何等樣人品家世?您可要從長計議啊。”
禾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已作他人婦,愛與不愛由不得自己。”言罷便讓吉祥去取筆墨紙硯。
吉祥弱弱地對禾道:“後院已無紙可用。”
禾自嘲的咧了咧嘴,道:“如今連黃紙都不願給了。也罷,去取我出嫁時母親結的羅纓來吧。”
待吉祥從櫃櫥裡取出羅纓,禾便用繡針將平日所用的素帕上,以藕色絲線繡著的“禾”字細細剔去,又輕輕將羅纓與玉佩放入帕中,包好遞于吉祥,對她道:“明日你早些起身,將此物送去驛亭吧。”
平城西宮裡,三寶跪在拓跋宏的面前,道:“陛下,這是禾娘子差人送來的布包,奴怕誤了事,沿途只說八百里加急,各地驛站換了六匹馬,絲毫不敢拖延。”
拓跋宏走近前,輕拍三寶肩膀,示意他起身。
三寶雙手捧著布包遞於皇帝手中。拓跋宏開啟布包,又將素帕開啟,見到羅纓與玉佩,不禁鎖緊了眉頭。
三寶見狀,隨即伏地叩首,口中急急道:“奴該死,奴該死,莫不是一路顛簸,損了小娘子的物件?”
拓跋宏輕輕踢了一腳三寶,道:“無關你事,起身吧。”
三寶卻不敢起身,拓跋宏淡淡道:“她以羅纓回朕,只為告知朕,她已為人婦。”
三寶抬頭楞楞地望著拓跋宏,一臉愕然。
拓跋宏隨即又道:“如今南伐在即,朕無力顧及兒女私情。你先回去好生歇息,過兩日先回洛陽城,暗中尋尋她究竟做了誰家的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