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頓時悄無聲息,靜靜的空間內彷彿凝滯了什麼,讓人說不出來,卻倍感壓抑。
血,滴答滴答地落下,而整個大殿中彷彿只有那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讓人越發感覺毛骨悚然。
誰能想到,上古神,人神共主的王母娘娘竟然會傷在水洵美的手上!
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在水洵美明知王母靈力虛耗的情況下,特意避其短而為,仍然大獲全勝!
這一幕沉沉地釘在了九黎眾將的心中,也成功的撼動了神族亙古不變的神壇位置。他們微微仰首,望著傲然持劍的女子,那一刻,陽光透過厚重的殿門鋪灑過來,照在她的身上,燦然如金,天際雲霞變換,伴隨風雲湧動,齊齊鍍上她輪廓精美的臉頰。才終於恍然醒悟,從此刻起,崑崙墟終於淡出世人的視線,新的王者終將誕生。
王母滿眼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她不相信,即便是沒有使用靈力,可自己不是肉眼凡胎,靈力本就流轉於自己全身,早已無堅不摧,怎麼可能傷在水洵美的劍下。只是,那沿著劍尖一點點滴落的鮮血卻明明白白的提醒自己……
“啊!”她瘋狂的嘶吼,面目猙獰可怖,帶著毀天滅地的絕望和激憤!然而,持杖的手卻終歸軟了下來,那般無奈、那般絕望、那般悲涼……
“若是你的母后,或許我還會在意一些,不過你,卻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淡薄的光線落在她烏黑的鬢髮上,透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澤,那張清麗絕豔的臉上卻隱隱有著冰冷的淡漠。
“我不會殺你!”水洵美微微啟唇,聲音極為清冷,好似破冰而出的水,靜靜的流瀉,不帶一點情緒:“你不是喜歡崑崙墟嗎?我就將整個崑崙墟作成一個巨大的牢籠,讓你一生一世都守在這裡!”說著,她嘴角輕揚,露出譏誚:“王母娘娘?上古神?天下共主?哼!也不過如此罷了!”
血一點點浸透王母的衣襟,讓那痛徹心髓的冷意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冷的如同置身冰窖……
徹骨……
心寒……
“走吧!”辰奕上前一步,將水洵美擁在懷中,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母,此時的王母再沒有閬風苑中,那般富麗堂皇的儀態萬千,也沒有大殿之上,那般雍容華貴的氣質逼人。
剩下的,只有那苟延殘喘的狼狽不堪……
辰奕鄙夷的看了一眼,終究是將水洵美輕輕扯了回來。
“將軍!”兩人剛剛出了大殿,便見有一人匆匆前來,竟是浮游帶著一撥人趕到。
“將軍,在瑤池發現了玄女!”浮游立刻上前稟報,畢竟浮游是相柳一手提攜栽培,相柳的死早已是他們的隱痛,所以,當上位者在大殿內決戰之時,這些人卻是在崑崙墟徹查玄女的蹤跡,畢竟,對於他們而言,王母離得太遠,而玄女卻是直接傷害到自己的親人。
辰奕和水洵美對視一眼,皆是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傷感,誰能想到真的會有一日兵戈相對、生死相搏。只是,事已至此,卻絕非可以預見,於公於私總要有個交代。
眾人快步趕至瑤池,瑤池裡,淡粉色的荷花襯著翠綠如玉的荷葉,幾個水滴零散的滾落在葉面上,遠遠看到玄女側臥在一朵碩大的玉蓮之上,就如
同當日瑤池初見,還是那襲白衣,還是那副秀顏,仍是那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散落在肩頭,仍是那一彎柳眉,染著淡淡的清冷,在冷寂的風中輕輕搖曳,幽香襲人,只是佳人雖在,卻物是人非。
辰奕靜靜的立於瑤池之畔,秀美的容貌上籠著一層淡淡的光芒,清冷如斯,帶著清淡的,若有若無的猶豫,好似浸雪寒霜,靜靜的望著她,然後緩緩皺起眉來。雖然玄女一手炮製出如此大禍,可是,當日在自己初來之時,卻多次加以援手,如今,看到她落得如此情景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輕輕的嘆息聲在耳側響起,他並沒有轉過頭來,仍舊是望著荷葉中的女子,目光巋沉如海,左側的手,卻是被身側的女子輕輕握住。
辰奕心頭一跳,望了過去,她的眼眸好似無數的星光迸射,亮晶晶的讓人炫目。他微微窒息,眉心間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隨即,他深深的望著她,試圖透過層層迷霧,看到內心深處。
然而,在那雙眸子中,他分明看到了信任與理解,他萬萬沒有想到,玄女多次要害水洵美,而她卻仍然選擇了原諒。雖然,如果辰奕執意保住玄女的性命,別人不會說什麼,可是如果為此讓水洵美生出芥蒂,總是心有不忍,此時,見水洵美如此大度,當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他突然笑了,笑自己心胸狹隘,笑自己無知淺薄,他深愛的女子,又豈會如那些庸脂俗粉般好嫉善妒,他終是笑笑,牽了女子的手,緩步走來,一階一階地踏在石階上……
兩人慢慢走近,腳步雖輕卻依然驚動了蓮葉上的玄女,她微微抬頭,背影婆娑,身形單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的飛走,那些揮不散的落寞孤寂,從她那被拂開的髮絲間緩緩流瀉,一層一層的飄蕩在瑤池之間。
“你們來了?”或許是已經到了絕路,反而不懼生死,她牽起嘴角淡淡一笑,笑容無奈且苦澀,似乎在自嘲一般,唇角的弧度挽起一汪清寂,好似山巔的積雪,冰冷且寂寞。
話雖是對兩人說的,然而玄女的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辰奕一人,水洵美自然知曉玄女對辰奕的心意,見玄女的神色,已知其抱了必死的心意,反而有些釋懷,看向辰奕,淡淡的道:“你們聊吧,我先出去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