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蓯的平城之行相當順利,當她見到傳說中的鎮北王之後,有一瞬間是驚呆的。在她的心裡,他應該是很老的,畢竟,他作為封疆大吏那麼多年,就連他兒子的名字都已經響徹整個大寧了。
可他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目生得十分硬朗,尤其是那一雙瞳孔,透著沉穩,透著清澈。他眼睛裡的那種光,和徐錦笙的一模一樣。那是沈從蓯以前從沒見過的。
她讓他屏退了侍衛,跪在他跟前,一字一淚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她以為他即便肯放過她,也會非常憤怒。可他出奇的平靜,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孩子,他說:“你說是笙兒讓你來的?”
沈從蓯點頭,這時候只有說出徐錦笙成功率才能更高些,盼著鎮北王心疼自己的女兒,念著這份情義能寬待她幾分。
他笑了笑,眼睛裡光芒柔和。柔和到無法讓人聯想到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會是一個縱橫沙場,殺過無數敵兵的將軍。在沈從蓯的印象中,踩著白骨功成名就的人,應該是冷漠兇悍的。
他的聲音有些柔和,卻又非常自豪:“我的女兒是最像我的人,討厭那些迂腐的規矩。你若是覺得留在王府裡可以,大可以住著,王府上下自會以禮相待。”
沈從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只能一直說謝謝。鎮北王看著她,卻又像是透過她看到了別人,他說:“你比笙兒也沒大多少,我和她哥哥常年在外面,王府裡也沒其他人了,你若真的心存感激,就替我多陪陪她。她是個苦命的孩子,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了,一直被我放在外家養著。”
沈從蓯有點兒想笑,人呀,就是不知足!徐錦笙這般出身,又有父親和兄長關懷備至,可在她父親眼裡,她竟然還是那個受苦的。那她,那麼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豈不是天天都在地獄中煎熬了?
“你今晚住在這兒,明日收拾好了就回王府吧!”鎮北王留下這麼句話,就準備離開了。
沈從蓯跑到他跟前,乞求著說:“我知道您軍務繁忙,但您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你說。”
“我從金陵城過來就沒見過您,王府裡流言四起,我帶來的人都很擔憂我的未來。”
鎮北王聽她這樣說,神色柔和了許多,他朗聲道:“是我思慮不周。除了平城這邊戰事吃緊,也是我當初不知你心中的想法,怕橫生枝節,才沒回王府。”
“你回不回王府不打緊,主要是我已經奔著您來了,您……”她說不下去了,眼睛四處打轉,就是不敢看鎮北王。
鎮北王雖是久戰沙場之人,可他的一雙兒女都已成人,當年待妻子又是情深義重,對這些風月之事,自然是懂的。他倒是一點都不扭捏,清清正正的:“你就在這帳中休息吧,晚點時候我會過來。”
沈從蓯要求的不多,只要一夜就夠了,有了這一夜她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到時候只要鎮北王父女不說出去,自然就不會走漏風聲,她的孩子會是鎮北王的嫡出。以後幸福不幸福她不知道,但生活一定不會太差了。
沈從蓯雖然年紀不大,但因為經歷不同,也就沒有什麼小女兒的心態了。這一晚,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畢竟,以她對男人的瞭解,坐懷不亂的是有,但那都是在人前。人後的時候,可是怎麼醜態百出的都有呢。
她既然敢來就不害怕。她沒成為諜主的時候,做任務難免也要犧牲色相,不過,那些佔過她便宜的人,都被她送去見閻王了。這個,她不能動,所以,如果他要求的話,她就接受好了。這樣反而更容易讓她接受,因為這樣就變成交易了,她也不用心存愧疚。
為了表現得像正常女子,也為了動靜折騰的夠大,讓軍營上下的人都知道王妃來了。她還讓人燒了熱水,在臨時搭建的營帳裡洗了個澡。果不其然,伙房裡聽說新王妃來了,備洗澡水的時候,竟然還送了鮮花。
來送洗澡水的小兵,是兩個年紀特別輕的半大孩子。他們紅著臉告訴翠竹,這種鮮花味道很好,主要是元帥很喜歡。北疆不太平,基本上高過車輪的孩子就會來軍營。既是一種磨練,也能讓他們認清自己所處的惡劣環境。
當然,這樣的孩子來到軍營之後,都會被安排在伙房或是發軍需儲備的地方,不會讓他們直面敵人。這些孩子的父母之所以爭先把他們送來,就是因為相信徐家軍會善待他們。他們在這裡能得到妥善的照顧,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北疆人的心裡,王爺和少帥是像神一樣的存在。
翠竹覺得這兩個孩子挺可愛的,把他們送來的鮮花一瓣一瓣地摘下來,放在清水中洗乾淨,又放到浴桶裡。沈從蓯看著那些淡黃色的小花,心裡竟奇異的生出一些難以言喻的感覺。這裡的環境是惡劣,可他們卻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她。她,從來沒被人這樣珍視過。
她洗了澡,又晾乾了頭髮,然後衣著整齊的睡在了塌上。時間過去很久,她覺得寒冷,迷迷糊糊醒過來,就著軍帳裡不甚明亮的燭火,看見鎮北王正坐在書案前看書。
“王爺,您……不睡嗎?”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沈從蓯起身,穿了鞋子下地,慢慢走到他身邊,小聲道:“您白天一直沒休息,晚上若是再不睡覺,明天怎麼能有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