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何等目的,此刻皆已失敗了。
顧析坐在屋內的窗旁,扶袖端起一隻瓷盞,細細地品著杯子裡新進的早春陽芽。白瓷的杯,碧綠的茶水,卻映著只那手恍如透明,比那上好的白玉還要美。他淺呷了一口,茶水柔潤清新,不由想起那一年在蔚國的無憂谷,親手為她研磨烹調的那一杯茶。
她嘗過之後,淺笑道:“飲君此茶,當得此谷之名。”
“飲此茶當可無憂?”他笑問,眼看著她品茗也如牛飲,能品出什麼滋味來?
“或者不是,切確地說應該是忘憂才對。”她棄了茶盞,仰面躺倒在軟綿的草地上,望住眼前的星羅棋佈的夜空,低語道:“真正能夠無憂的只怕是天上的神仙才能辦到的事,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只能偶爾忘憂已經很得天上眷顧了。”
“你有很多煩心的事?”他淡然地問,輕輕地嘗著酪奴,眼眸從杯緣上望向她,目光熠熠如星。
她回眸朝他一望,淺笑道:“誰人沒有一兩件煩心事呢?難道你就兩袖清風,萬事不縈於懷?若是如此,那麼我應當恭喜你了。”
他但笑不語,人又怎會沒有煩心的事?
她端詳著他雲淡風輕的臉龐,好半晌後,漸漸瞪大了眼睛,掩口失聲驚呼了一聲,喃喃低語道:“難道,我一直遇到的是一個從天上下來的仙人麼?”
他一口茶水險些沒忍住,失禮於人前,吞了茶水後點評道:“當真幼稚。”
她笑眯眯地彎起來了鳳眸,笑道:“那都是拜你所賜,這杯滌煩子啊,一杯就足以讓人煩惱全消。人一旦沒有了煩惱,就天真無邪起來了。”
顧析回想起此事,如今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微微彎了眉眼,翹了唇角。這純粹的笑意笑著笑著卻漸漸愁眉抑鬱了起來,阿言,你究竟在哪裡?他正自心思翻湧,忽然體內的蠱蟲湧動了起來,顧析倏然一驚,不由沉靜下心來,全神貫注地感應著那蠱蟲的反應。
他心裡漸從疑惑,變得清晰,難道阿言也在這千葉城中。
難道,方才吹曲的人真的是阿言?
顧析倏然握緊了雙手,眼眸湛湛發亮,幽黑而不見底,他細細地回想了一遍方才的曲音。
不對,那絕不是阿言所奏的壎音。
他對這個辨識有絕對的自信,別人斷然不能糊弄於他。
那麼阿言到底藏身在何處?
“子弈。”他低喚。
子弈現身入內,行禮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負責監視城中的動靜,如今可有異常?”顧析快速地問,語氣中沉靜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分辨的篤定。
子弈想了想,說道:“有幾批人馬出了城。”
“是什麼人?”顧析的語音中已有了一絲的謹慎。
“有尋常百姓,有行商之人,還有一批比較特別的人,暗衛回報那人是承國二皇子秦無恨,還有一批跟隨在他之後的暗衛。”子弈細細回稟道,臉上帶了些猜測,不知公子想要知道的是什麼?
顧析的目光瞬閃了幾下,問道:“秦無恨從哪個門出去了,朝哪個方向前行?”
子弈回道:“從東門而出,官道上行,朝東南方向去了。”
“東南方向?”顧析低喃了一句,問道:“隨行的有多少人,有些什麼人?人數可有增減?”
“十五人,他們喬裝成商人,有十二人皆是他的手下,一個姬妾,兩個婢女。除了那個姬妾極少露面外,其餘人皆是身帶武藝之人。”子弈仔細地回道,神情恭謹地等待著他的命令。
“可查知他們想去哪裡?”顧析心思轉了幾轉,又問。
“聽聞那位姬妾身上有疾,秦無恨欲帶她前往秘藥閣求醫。”子弈迅速地將收集的情報上稟:“三日前曾有兩人到秦無恨下榻的雲葉客棧拜訪他,秦無恨防範甚緊,距離太遠又是在夜裡,因此聽不清他們的說話。只知隨後,那兩個人就在雲葉客棧的別院裡住了下來,直至今日秦無恨動身出城,那兩個人卻又不見了蹤影。”
“兩個人?不見了蹤影?”顧析低聲重複了一遍,“兩個人?”他忽然站起身來,臉上肅然地朝子弈吩咐道:“你去告訴素書暫時一切按兵不動,我要出城。若我久而不歸,便讓他一一拔根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