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疾眼中誠懇,應聲道:“好。”他給承皇掖好了被角,便已起身朝殿門走去,推門而出,又反手關上了門,將空氣中的血腥味隔絕在了殿外。
在禁軍的簇擁下,秦無疾匆匆地趕至承生殿的苑中,眼前的廝殺已亂成了一團。他的目光掠過血雨腥風、掠過刀光劍影,在飄搖不定的火光中落在了與其遙遙相對的秦無恨的臉上。
秦無恨的臉色微微蒼白,一雙眼睛卻是濃郁的黑色,裡面的神色透出森冷的嗜殺之意。他的目光本膠著在眼前的戰場上,在秦無疾出現之後,就轉落在了他的臉上,唇角微勾,帶著邪妄的獰笑。
秦無疾亦不與他多話,只右手一揚,他身後跟隨的禁軍早已手握鋼刀,如今便一舉加入了戰場。
隨著紫袍的太子禁衛的插手,當前的情形又立刻逆轉了起來。
這些紫袍禁衛殺傷力驚人,以車輪旋轉的方式滲入戰場,互為助臂,竟又可以一敵十,所到之處無不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刀鋒所到之處,斬殺立決,斬釘截鐵,無人能敵,毫不手軟,十分地令人畏懼。
秦無恨眼眸大瞠而直視,似乎沒有想到在秦無疾身邊還有這樣的一支可怕的禁軍。他驟然大喝一聲,領著身邊的禁衛亦衝進了這一場生死殊博的殺場:“殺!”成王敗寇,就在此一役中了,形勢讓不能再多做他想,只能背水一戰。
秦無疾見此,眉梢微折,在禁衛的護擁之中,緊緊地凝視住殺得一臉血光的秦無恨,心中不禁憂慮重重。
就在此刻殿外一片混亂的時候,一個本豎立在殿門外的內侍趁著眾人的目光皆被這場中的廝殺所震懾住,他身形靈巧地一晃,宛如閃電般極快極輕地推門而入,進入了承生殿中。
他輕悄地掩好殿門,一步步地極快地走向了沉香木精雕細刻的龍床。
榻上的承皇似有所感,本閉目養神的眼睛忽然張開,看向了這一個正朝他走來的不速之客。
“大膽,不經宣召擅自闖入寢宮者,殺無赦!”承皇嘶啞著聲音怒斥,瞠目指著殿門,臉色沉肅:“還不快退出去!”
細看內侍的一張臉,卻正是他日常使喚之人邢武。
邢武此刻不恭不卑的一笑,面對帝皇之怒卻沒有半點驚惶,仍是一步一步輕快地走向了他,站裡在床榻之前。他的目光落在了承皇的臉上,直覷龍顏,而毫無避諱,唇角微綻,笑意森森,說出來的話更是聳人聽聞:“陛下,太子謀逆奪位,此刻已然和叛軍一起皆被誅殺,在亂戰中身首異處。二殿下正在殿外等候,請陛下宣召入殿中共商國事。”
“你不是邢武,究竟是何人?”承皇臉色沉靜中帶著詫異,掩住眸中的驚色,低喝道。
“我是何人陛下你又何須知道?”邢武詭異地一笑,低語道:“這個疑惑又何妨帶落黃泉去好好思量。”
承皇看住他眼中的異光,身體無力地掙扎了一下,聲色微帶惶然地道:“你該知道弒皇不僅是誅九族之罪!”
“又有誰瞧見是我殺了陛下?”邢武笑吟吟地道,笑意卻未達到眼底,語意冰冷邪妄,“又有誰知道我是誰?”
看住他的手一點一點地伸了過來,那一隻手修長白皙,完美無瑕,卻似帶著來自於地獄的死亡氣息,一分一分地迫近在眼前,意欲奪走這個世上的一條鮮活生命。
“且慢,宣秦無恨和內閣大臣們進殿,寡人要頒旨傳位於他。”承皇苟延殘喘地道,雙眼中微微地帶著無能為力的恐懼。
邢武勾唇一笑,眸光幽幽:“陛下的懿旨一向是由我代筆,又何必多此一舉?陛下只要用璽蓋印便好。至於那些內閣大臣,縱然他們此刻進來,也救駕不了,徒增人命耳。陛下又何必再垂死掙扎,徒增痛苦?”
他聲音緩緩傳來,卻無情得讓人心發冷。
承皇動了一動無力的手臂,恨然的望住他,眼中生出了無限的不甘與激憤,猶如垂死的獅子般低吼道:“你究竟是誰?你……是晏容折!”他渾身不得彈動地癱軟在床上,手指抬起,微微顫顫地指向眼前的人,猜測著這一張面具之後的人。
邢武眼眸一眯,有一絲厲色射出,低語笑道:“陛下不必妄自猜測,我只是幫助二殿下的人。”
承皇眼中忽然泛起了笑,卻沒有任何的笑意,亦是冰冷地看住他,說道:“前朝餘孽,你想奪了寡人的承國作為你復國的根基。你……休想!”
邢武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冷語道:“你手中的天下何曾不是從我慕國奪來,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別人?若然你肯配合,我便保證秦無恨的王爺之位,秦無雪的公主之位,甚至是留你一條性命;若你不肯配合,我自然也能在這寢宮中找出玉璽得到這個承國,至於你的秦氏一脈就再絕無生路,如此,你要如何抉擇?”
承皇眼中恨意迸發,咬牙切齒地道:“你以為用兩個孩兒的性命便可威脅於寡人?更何況,你若得玉璽,又豈會留他們性命,保他們榮華,可笑之極!你一日得不到玉璽加印,你便穩固不了這個承國百姓的民心,至於玉璽你便慢慢地在這寢宮裡找罷。哈哈哈……咳咳……呵呵呵……”
邢武望住他的眼前宛如銳芒,心中恨意勃發,正想著該如何折磨於眼前這個固執的人,卻見承皇的雙唇大口大口地溢位了血來,他的氣息隨之漸漸衰弱了下去,轉眼就要氣絕而亡。
他心中一急,忙上前至榻沿,伸出兩指來探向承皇的手腕脈門。
時機稍縱即逝,當邢武的手指即將觸上脈門之時,承皇五指反手一抓生生地擒住了他的脈門。同時,另一隻手的手尖微彈,五枚細小如絲的銀針併發而出,射向了邢武身上的五處要穴。
邢武敏銳地察覺了其中的異樣,當他要急切往後退去的時候已然晚了。銀針入體,微不可察,他只來得及狠拍出一掌。
承皇銀針一出手,便鬆了邢武的手腕,及時轉身躍起,連貫的動作一氣呵成,仙氣渺渺,絲毫沒有中毒病危之人的跡象。
邢武的一掌拍在床榻之上落了空,沉香木的錦榻“咔嚓”地一聲重響,當即崩斷了開來,於地上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