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制於人,只能憤然點頭。
他還不想死。
如今,他想要反抗,不想當一個傀儡皇帝。但他身為一國之主卻沒有可以憑藉的力量,身在長公主府的那一個人在蔚國皇宮儼然佈下了天羅地網。只要他稍有異動,都會有人前來告誡於他。
就方才回宮的途中,車輦中出現了一顆藥丸。雲言瓏一瞧,登時心中突突地一跳,身體便涼了半截,他意欲在這治喪的期間對雲言徵的飲食下手,用暗衛將她囚禁在宮中,以此來威脅顧析。
他用心腹秘密行事,竟還是被對方發覺了,更是以一顆藥丸來示警,而並非一把匕首。
顧析似乎隨時都可以要他的性命,卻又留著他,這究竟是為了什麼?雲言瓏在渾身的顫慄中,心中疑惑深深,他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意圖。
宮中的風雲變幻,在一隻大手的掌控之下又變得風平浪靜了下去。
七日之後,雲言徵毫髮無傷地重回了長公主府。
沐浴更衣之後,又是一頓飽食。
屋外細雪紛紛,長夜漫漫清寒不已。
寢室內,九層蓮花燈燦若明星,將室中的一切映照得纖毫畢現。窗外的幾許白梅悄然綻放,正與雪花賽白較妍,攢黃蕊中透進了幾縷淡淡的馨香,帶著冰雪的清涼氣息越發得泌人心脾。
雲言徵頗為滿足地躺在顧析身邊的美人榻上,手中拿著那一雙瑩白如玉的瓷器人偶在摩挲把玩。看了一眼正在專心一意地給她畫著小像的顧析,隨意地問道:“承國那邊可有訊息了?”
她如今雖然信任了顧析,但也不完全地依靠著他。手下的暗衛依然聽從她的囑咐,不斷地收集著各國的訊息。
治喪期間,閒來無事,她倒是將如今九州四國的情勢思索了一番。更知道顧析不會坐視不管,自己的訊息還沒有拿到,只好先開口問他要了。
顧析手中的紫微細毫不曾停頓地落筆,完全無須思索,閒閒地道:“秦無恨與秦無雪身上皆被晏容折種了蠱,秦無疾受其要挾,不敢有所作為。但秦無疾護住了自己,我的人護住了承皇,晏容折想要有所作為也不容易,你瞧著,我們要不要與秦無疾聯手一番?”
他淡淡地問,語氣中也是可有可無。
雲言徵忽然俏皮地一笑,轉眸低語道:“結盟之事,在五年前我已與秦無疾商議過了,你說,還有什麼比兩國聯姻更妥當更可靠?”
顧析不曾理會地點頭道:“你若想要聯姻也不無不可。”
雲言徵又巧笑道:“可是陛下膝下的公主們最大的也只有七八歲,是不是太小了?”
顧析彎唇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道:“是太小了點,都不足以成就大事。就讓陛下從朝中眾卿家裡挑選一位才智兼備、容貌出色的女子,認下一位義妹,送書與秦無疾聯姻罷。”
雲言徵一怔後,嗤嗤一笑,打趣道:“可有一位真正的長公主尚未婚嫁,又終日無所事事、尸位素餐,不讓她去為國奔忙,卻讓大臣家中的女兒代替遠赴他鄉為國出力,這樣不免會讓朝中眾卿心中不服罷?更何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本宮心中也過意不去。”
顧析早已瞭然於心,此刻暗自一笑,自然而然地道:“哦,長公主欲嫁,我也正好想當駙馬,你說我們何時大婚好呢?”
雲言徵聳肩一笑,眸光瀲灩地看著顧析,卻是反問道:“若不聯姻,你說如何結盟好呢?”
顧析眼睛也不抬,只垂睫繼續作畫,清冷地道:“救命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們挾恩以圖他報啊?”
雲言徵笑眯眯地瞅著他,似乎又看見了他心裡的壞笑,轉首在顧析的小瓷人臉上親了一口,柔聲問道:“那你說,我們何時大婚好呢?”她心裡想的,他總會知道,聯姻她是不會去的,也不想讓旁的女子代她去。
與承國的聯手,大家的目的一致都在於對付晏容折與暫時穩定時局,秦無疾又正是需要別人襄助之時,他更不會在此刻拒絕的。至於以後,久合必分,分久必合,屆時若兩國開戰,也不至於連累了一個曾經為國為家的女子,無辜地犧牲在此等風雲變幻的權力之下。
對於同為女子,而又身為長公主的她來說,是不忍心如此的。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顧析對於她的一問,晃了晃神,才說道:“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可好?蔚國長公主大婚,必然有許多人要來相賀,我卻不想有人來鬧局,壞了我們的喜氣。待四國暫時相安無事之時,我與你攜手長待一生,共數歲月,可好?”
雲言徵眼中閃過期許,她翻身起來,溫柔地依靠在顧析的肩上,低語應道:“好!”伸手去握住他的另一隻手,感受著那手中的冰涼,心中半喜半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