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如此關係到九州四國顛覆的大事,他定不會袖手旁觀。如今棋局已定,他與晏容折誰也不能放手,並且是生死相搏的戰場。晏容折一向視顧析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而顧析亦有自己想要的結果,更不能束手就擒,引頸受戮。
顧析笑意飄渺,語氣裡摻了幾絲詭譎地說道:“他攻不進去,我就讓人幫他攻進去;他若能攻進去,我卻不會讓他攻進去。”
雲言徵淡蹙秀眉,琢磨著他的話,問道:“莫懷珠竟也是晏容折的人?”
“本來不是,但如今他們狼狽為奸,共謀大事。”顧析的指尖敲了敲案面,閒散地道:“至於大事得逞之後,兩方是如何的廝殺那就不可得知了。”
覺得他說的這個“不可得知”很有意思,雲言徵抿唇笑起,鳳眸清靈流轉,笑道:“你不會讓他們成其大事的?”既然大事不成,自然就沒有了事成之後的廝殺了。雖然這是一句問話,語氣卻是肯定的,她眼眸中對自己猜測的結果很是滿意,微微地露出了笑意來,笑得是格外的俏皮與狡黠。
顧析一時手癢,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雲言徵受驚地斂了神色,而後又是“噗嗤”地一笑道:“我猜的對嗎?”
顧析笑而不語,默然點頭。
他臉上掛著清淺無塵的笑意,眼中卻閃過微微的黯然。不知道自己還能看著她的笑靨多久,本以為可以與之一生一世,但是近來“歲歲”的毒愈發不受控制。他的雙手越來越冰冷,甚至已有些麻木。
為了不讓她看出自己的病情而擔憂不已,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還是一樣的,他不斷地製藥服毒,不斷地雕刻泥人、燒製陶器,鍛鍊手指,不讓它們這麼快的便失去了靈活。
陪她下棋、看書、作畫、觀雪、彈琴、練劍、釀酒,自己能陪著她一起做的事情,他都要儘快做完。萬一……萬一有一天他不能再做到了,也不曾覺得遺憾。“歲歲”與泣血蠱互相牽制爭奪的最終結果是什麼,他已有所預料,卻也未能全然知曉。
自己面對未曾知的結果,他並不曾害怕,只是如今多了一個軟肋,多了一個需要他照看的人。
他怕到了那一天,自己不能護她周全。
深意凝視的目光只有一瞬閃過,宛如鏡花水月夢幻般的不存在。顧析抓住雲言徵溫暖的手,從白梅繡囊裡剝出一個人偶,放到了她手心裡去,低語道:“阿言,這是我送給你的。”
雲言徵微曾察覺地挑了挑眉,未語先笑地看向了塞在了手中的人偶,通體的脆薄白瓷,竟溫潤如玉般,卻比雪還純白。她細細地打量,那人偶眉目、神情、動作、髮絲、衣裳、鞋子都一一精緻無比,一整個就宛如是一個能被她手掌包圍住的顧析般。
“這個是你,那我呢?”雲言徵愛不釋手地摩挲著人偶,欣喜道。
看住她歡喜的模樣,顧析淡淡淺笑,又從袖子裡摸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白梅繡囊,同樣的剝開後,露出了一面一樣大小的一個小人偶。
栩栩如生的模樣,就是雲言徵。
雲言徵拿過人偶,將兩個並在了一起,簡直就是一對人見人愛的珍寶。她心裡連連讚歎這手巧啊!
顧析神色溫柔繾綣,柔聲笑道:“我這個歸你,你這個歸我,以後無論我到了何處,都會帶著你一起去。”
雲言徵目光瀲灩,亦笑著回應道:“我這一生一世,也都帶著你。”
顧析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貪戀著她手上的溫暖,凝望住她的笑容,低語道:“好,我們這一生一世帶著彼此。這一次,你不要再弄丟了。”也許,再也難以給你雕刻一個了。
“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中心藏之,何日忘之!”雲言徵稍稍用力,亦握住了他慣常冰冷不已的手,語氣堅定而眷戀的低語。
顧析的手微微一顫,一貫從容不變的臉龐上卻是露出了明珠朝露般的笑來。她卻不知,在這兩個人偶的內壁之上,他曾用銀針分別刻下了一句詩:“心乎愛矣,遐不謂矣。”
他們算是心有靈犀了。
這兩句詩,竟是雲藏之,顧忘之;顧藏之,雲忘之。
好奇地望住顧析那一雙澄澈如水的眼眸中驀然地升起了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雲言徵歪頭,似心有所感地問道:“你笑什麼?”
顧析緩緩地搖頭,故弄玄虛道:“不可說。”
雲言徵又一次給他噎住了,粉臉含霜,氣得險些將他的手甩開,憤然問道:“那你是安排下了何等計策阻止莫懷珠攻進朝陽城之事,可說嗎?”
顧析忙點頭,神色真摯地道:“此事可說。”
雲言徵朝他舉起一個拳頭,用眼色示意於他。再不可說,看來得用武力解決?雖然她的武力也奈何不了他,但怎麼說,在這玥城裡她好歹還有九天騎的兄弟和暗衛的忠誠作為後盾,車輪戰,螞蟻吃大象,累也能累死人。
豫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