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貼身丫鬟白露不敢避開,一直陪著站在身後,戰戰兢兢地瞧著主子的舉止,心中忐忑不安。
白露小心在意地留意著慕綺的動作,目光卻又不敢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如今的慕綺,最恨的便是別人的目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讓她們這些身邊侍候著的人一同陪著她毀了容貌才甘心。
慕綺眼角的餘光掠過了白露,將她驚懼謹慎的神色一覽無餘,淡粉的唇角不禁抿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她們這些人的心思,她又如何會不知曉?
她以前一貫待她們和顏悅色,即便是有犯錯的丫鬟,也只是冷了些臉色,命她們這些大丫鬟將人拉下去好生斥訓教導,絕不會像如今這般一不順心便會發落了下去,讓人離心畏懼。
現下她的容貌損毀了,也自知心性就更是難以捉摸,更是難以侍候。
她的性子是從什麼時候起改變的呢?似乎是在遇見那個叫顧析的卿客之後,此人的風姿才華容貌,不僅驚豔了她的眼眸,亦打動了她的心,一開始的時候,她欣喜莫名,一味傾心於他,甚至是百般設法請求父親讓她嫁與他為妻。那個顧舍之也確實是驚才絕豔,風姿仙逸,即便是在這慣出明珠寶玉的龍都城內,可與之相較的人亦聊聊無幾,即便是與最風流灑脫的風家靖寧,與最負才名的水家無意相比,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位顧舍之,那時在慕家不僅得到了大哥的交好,亦得到了父親的賞識與器重,竟然答應了她的婚嫁之請。
慕綺微微忽神皺眉,只是這顧舍之竟然拒絕了父親提出的婚約,拒絕了她的一片痴心。
至此,她的性情慢慢地就變得不同往日起來,似乎多了許多的不甘心與暗恨,愈發地顯得狠厲起來。
如今,眼見著五皇子對她一往情深,非君不娶,誰知卻惹了帝皇震怒,受了斥罰,更有朝臣上疏加以阻礙,此事一再受阻。
她本就心中卒鬱,誰知出城上香的返程中又遭遇了歹人算計,雖是性命無礙,可是容顏損壞,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何其殘忍!更何況,她本是天人之姿,仙子風骨,在這龍都城中被譽為第一美人。
甚至是在這九州之中,亦是名列四美之位。此等殊榮,又有幾個女子堪當得起,如今失去的,又是何其的慘烈?
她的心中如何可以不恨怒,如何可以不狠毒?
曾想不要攀附皇權,只要得一心人白首偕老,卻無法得償所願。
如今想攀上皇權藉以報復,卻又失去了可能。
明明是自己孜孜謀求的無上榮光,如今卻成為了水墨音唾手可得的東西。她恨天之不公,一次又一次,她所要想得到的東西,明明就近在咫尺之間,偏偏每一次皆要與之擦肩而過,種種謀算皆落得兩手空空如也。
手指上一陣刺疼,鮮血淋漓而下,白露一驚,看著她戳破的手,急忙道:“奴婢這就去拿金瘡藥。”然後腳步飛快地小跑了起來,似乎在身後跟著個吃人的鬼魅般的凌亂驚惶。
慕綺看著一滴滴落在梅枝上的血,紅色染著黑色,分外的鮮明,就似她如今的世界,只有黑暗與血紅。
苑外,一道人影漸漸行近,看著白露正在廊下為慕綺的手纏上布條,不由微微一皺眉。來人身材高挑,十分合身的寶藍雁紋錦衣將他的身形修飾得更為修長,同色的腰帶束著細腰,一旁垂著一枚淺藍流蘇的翠色精緻玉佩,他的穿著既似武將的便利,又帶著公子哥兒的風流貴氣。
此人長相清朗而又俊秀,明明該是溫潤內斂的氣質,偏偏唇角那一抹噙住的似笑非笑自帶了幾分不羈與邪氣。
“這是怎麼回事?”他走近了,看著發話道。
“二哥。”慕綺冷淡地喚了一句。
“奴婢見過二公子,小姐在裁花枝,不小心傷到了手指。”白露伶俐地行禮,併為此解釋道。
“嗯,剪花枝也能剪到手指,這剪子怕是不能用了。”慕帆伸手輕而易舉地奪走了慕綺手中的剪刀,將它交給了白露拿著,吩咐道:“退下去,看好了苑門。若我發現又誰將今日苑裡的話傳出去,第一個拿你打發。”
白露心中怦然一跳,急忙躬身應聲道:“是,奴婢會遣開她們的。”待慕帆頷首後,她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