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砰”、“砰”、“砰”的響聲裡,她的心跳亦跟隨著“砰砰砰”地跳動,但她的心跳宣告顯要比他的急促多了。
“顧析,我很冷……亦很餓了。”她低聲,無力地道。
“我備了羹湯,這就去熱一下。”顧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雲言徵緩緩地鬆開了雙臂,讓他起身出去。
雲言徵一直看住他的背影微笑,似乎害怕他背後也長著眼睛般。
直至到走出了門外,顧析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幽邃難言。他方才即知道雲言徵有事情瞞著他,但她在極力的掩飾,她……是發現了什麼?還是知道了什麼?他一面思索,一面在廚下煨熱肉湯,盛上了一碗羹。
她不可能知道他對她使用了攝魂術,在醒來之前,他已經用攝魂術抹去了那一刻的記憶。而她當其時的意志也並非如平日般的堅毅,自從這次相遇以來,他一直在謀算著讓她放鬆了警惕,讓她鬆動了心防,就是為了那一刻。他的思緒不斷地回想,這一次相遇以來的每一個細節,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動作。
他一面不疾不徐的往回走,思緒一面飛掠而過。直至走到了房門前,他深沉的眸色,瞬間變得清澄起來,唇角露出了令人愜意的淡笑。
在顧析走到房門之前,雲言徵一直也在回想著什麼,但當她看見他的身影時,眼睫忽然垂下來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臉上的神情也隨之變幻,恢復了柔和。
顧析走進房中,側身坐在床沿,一手端著碗,一手拿了勺子輕輕地撥涼羹湯。雲言徵看著他溫柔細緻的心思,心中卻覺得諷刺,臉上卻並無表露,只淡淡地開口問道:“舍之,還有多久?”
她雖沒說是什麼?
然而,他卻知道。
顧析微微一笑,手中的動作不斷,說道:“五年。”
她驀然地覺得心痛,縱然知道他們之間隔閡著許多的隱秘,但是依然毫不遲疑地感到尖銳的心痛。
一直以來,為他所傷的心疾,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痊癒起來。
望住他日益蒼白無華的臉色,她又能為他做些什麼呢?如今四國皆有吞併它國,統一九州的野心。她自然也希望蔚國能夠強盛起來,成為九州中最不能被蠶食的一國,縱然不能鯨吞九州,也要在九州上巋然屹立。而無論是從帝王的明睿,還是從軍事的實力,還是國家的地勢,亦或是人才的鼎盛來看,蔚國皆要弱勢於漠國。如此一來,蔚國最好的策略,就是與漠國維持著若不成友,亦不能成敵的距離,而不是貿然進犯,更不可能在五年之內與之抗衡。
戰亂一起,其餘兩大國勢必會虎視眈眈,最後的結局實在難以預料。羊入虎口、兩敗俱傷、顛覆沒頂……皆有可能。
雲言徵沉靜的凝思後,低嘆了一口氣,她終是不能以舉國之安危,來為一人籌謀。這種無力之感,又讓她心中驀然地浮現出了一番愧疚。
“阿言,不必為我傷神。”顧析輕語,手中的羹匙勺了一口微涼的湯送至她嘴邊,微微一笑。
雲言徵早已知他能看透人心,不禁一聲輕嘆出口,張嘴含住羹匙,喝下了這一口暖湯。
顧析輕笑,說道:“阿言所想,也即我所想,不必難過,也不必歉疚。長公主守護的是一國子民,而非我一人,我亦非蔚國子民。更何況,我也無需阿言你來守護,舍之能自己守護自己,也能守護好阿言你。”
她怔怔地看住他,眼中不爭氣地又溢上了溼意淚光。心裡的鈍痛長長地戈著,宛如一道道的血痕,無端的脆弱。
顧析指尖輕撫上她的臉頰,緩慢地將一縷散落的髮絲理到她的耳後,柔軟地道:“如今阿言應擔憂的是晏容折。他的心思是想要漠國親離,豫國利誘,蔚國亂取,承國卑驕,徹底地打亂了九州各國的根基,重造棋盤,由他執籽,謀劃江山。你若想維持九州暫時的平靜,等到蔚國強大起來,有能力立於不敗之地,甚至是吞食其餘它國,只怕如今需得好好的防備和謀劃了。”
他口中說著話,手上也不停,雲言徵一口又一口溫順地喝著他勺來的羹湯,心裡卻湧起了一絲的不甘與悲切。
她絲毫不甘洩露自己此刻的情緒,知曉他目光如炬、一葉知秋。
“顧析,我曾想,若蔚國滅亡,我也必然會隨之身死。既然如此,棋局微茫,你我又何必再如此互相糾纏?”她目光炯炯地迎視向他,話語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且字字慎重:“你如今的這番忙碌,用心良苦,豈……不是在白費光陰?如今九州情勢嚴峻,我只怕更無暇兼顧於私情,於你,既結局可期,又何須留待那一日的更加難捨,更加痛苦?還不如……趁如今……彼此早早地相忘於江湖……”
“若能如此,我便不會前往蔚國。”顧析的手一頓,將羹匙放進了碗裡,語氣中似有了些薄怒。
“若沒有了我與你之間的牽扯,你便可以放手一搏,再無後顧之憂、性命之憂?”雲言徵依然定定地看住他,不懼於他眼中的風雲變幻。
他靜靜地看著她,微微蹙眉,臉色有些不豫,氣息也有些不穩,對視了良久後才重新開口,語氣輕柔如煙:“雲舍之,你是想要我在你面前剖心麼?”
她心中騰騰地一跳,輕輕地搖了搖頭,低語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