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宮後不久,她便已經香消玉殞了。”方卷手指硬扳住龍椅的椅背,語氣極淡極淡地說出這一句話來。
龍眷瞧住他那一臉的冷漠,忽然覺得他眼中閃過了一絲脆弱,只是那麼恍惚的一瞬間,彷彿霧裡看花,並不分明。
“我答應過她要出宮去,便一定要辦到!”他低語道,萬年冰山般的臉上起了一絲絲的情緒,“這是我答應過她的誓言,不管她是生,是死,都不能隨了時間而流失。何為誓言?就是這般的至死不渝……對麼?”
龍眷的心中似有一瞬被柔軟擊中,看向他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同情與敬意。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拉住他的手臂坐下後,從袖中抽出絹帕仔細拭去了他右邊手掌上的血跡,細聲說道:“可能從薰香上追查到它的源頭?”
方卷微微搖頭,低語道:“這條線索很容易就會被人掐斷,我已讓吳太醫另配了一些鬱蘭香。我覺得還是靜觀其變為上,若陛下執意要從此追溯,我亦可以勉力而為之。”
龍眷凝神了片刻此時靜觀其變確是上策,頷首後說道:“莫懷珠知曉那個晏先生的下落,他一直想要邀約龍眷見面,不知是要商談何事?阿卷,你覺得寡人該去見他一見麼?”
“阿析?”他忽然微掀了唇角,問道,“你果真叫阿析麼?是哪一個‘析’?”
龍眷淡淡一笑,說道:“剝析的析。”
方卷稍微一頓,轉眸睨住她,說道:“這個晏先生神秘莫測,若你要去見他不妨帶上我?”
龍眷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壞笑地揶揄道:“阿卷,晏先生是否龍眷在宮外的風流債?”
方卷斂眉,右手一縮,有些嫌惡地看著她,肅然道:“據我所觀察,這個晏先生並非你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那阿卷你可是看到了什麼?”她眼睛一眨, 目光粼粼如水波微瀲。
方卷沉默了一瞬,說道:“龍眷的密匣裡收藏了許多關於顧析其人的案卷,而這些案卷的來源興許與這個晏先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那些案卷,你都已瞧過了?”龍眷微蹙了蹙眉梢,疑問道。
“沒有。”方卷否認,“我只是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密匣,好奇地翻看了一下,並沒有足夠的時間細瞧。”
“這些案卷中所記載的事,皆與顧析致使如今九州四國動盪不安的局勢有關。阿卷,你能相信一個人可以操控這天下的棋局麼?”她冷冷一笑,眉頭皺褶間凝起了一絲的疑惑。
“這些案卷,你已看過?”方卷微微急促地問。
龍眷頷首道:“我讓莫懷珠呈上來的,有何問題?”
“不知你瞧的是否密匣中的那一份?”方卷的眼神凝重了一分,急切地低語道:“密匣中的案卷每一頁上都沾染了毒藥,解藥只有真正的龍眷才有。”
龍眷倏然心驚,莫懷珠是認定她是龍眷,手上有解藥?還是特意以此來試探於她?這等重要的案卷,她不相信龍眷會讓人另存一份。那麼,她所翻閱的那些案卷自然是從密匣中取出來的,莫懷珠竟然知曉密匣的存在?
“龍眷有這麼信任莫懷珠麼?”她輕語低喃道,連密匣的存在都讓他知曉?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一國之君豈可如此不設防備?手腕上驟然一暖,她回神,且見方卷的手指搭落在她的脈搏上,神色微斂,眼角的餘光裡隱約似閃出一絲關懷。
龍眷對上他疑惑抬起的黑眸,凝眉問道,“如何?”她是用絹布纏了手拿的案卷,用長釵翻的書頁。許是早已養成的習慣,對於不確定的人和事,她都抱有懷疑與謹慎的心思。
“不曾發覺中毒的跡象。”方卷輕舒了口氣,淡漠回道。
“興許看的並不是密匣裡的那一份。”她也輕呼了口氣,淡淡地介面。
方卷黑眉微挑,唇角忽現了一抹謎樣的微笑。他此刻心裡想的與她方才想的一樣,龍眷身為一國之君,怎可讓這樣的案卷另拓一份放在別人的手裡。甚至連密匣的所在也不該是莫懷珠可以知曉的,否則,這個密匣就沒有了它存在的必要。以龍眷的身份與處境,無論如何也不該向莫懷珠如此的信任和推心置腹,君主註定是孤獨之人,不然如何能自稱為孤家寡人呢?
那麼,龍眷在這些案卷上皆淬了毒藥,是為了以防萬一,她所要防備的人會是誰呢?
顯而易見,她防的人是顧析。這些案卷安置在豫國君主的寢室中,密匣裡,還需淬上了秘製的毒藥,這樣的謹而慎之,難道那人竟有穿牆過壁,偷天換日之能?
對於這個傳聞中甚是神通廣大的人,他也想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