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徵言將箭擊落地上一瞧,箭鏃上果然帶著藍光淬了劇毒,想來這些人原本是要抓走風靖寧,此刻見事不可為,便改了心意,欲殺之。對方見其擊落箭簇,意圖已現,反倒殺心更甚,連珠的毒箭飛射而來,不僅箭指風靖寧,也欲殺白徵言。
鐵籠中的風靖寧本已半躺在地上,身上箭傷,刀傷殷紅刺目,此刻伸手握住鐵籠的柱子,額上青筋暴起,艱難地出聲低喝道:“快走!徵言,快走!不必理會我……”每一個字滑過喉嚨都似火燒般,但眼中瞧住白徵言在鐵籠外寸步不離的守護著自己,被對方的毒箭和攻擊逼得左支右絀,他心中的焦灼無人能理解,此刻只希望她快離開此地,離開他的身邊,不要顧慮他的生死。
風靖寧喉嚨裡一頓嗆咳,血腥從肺腑中翻湧出來,他緊咬著牙關,血絲依然絲絲地從縫隙中溢了出來。
“你不許再說話,我既然來了就絕不無功而返……”白徵言聽他聲音嘶啞艱澀,便知他受傷極重,忙喝止於他,不料“嗤”然聲響中,對方的刀劍已劃破了她的肩背,拖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來,鮮血迅速染紅了絳紫外裳下的素衣。
她不敢再分神說話,全神貫注地投入對敵之中。
對方兩人一箭連攻數次都無法破解了她的防守,她一廂引著兩人遮蔽自己的身形防止對方的箭手攻擊,一廂留意對方箭矢的意圖,判斷極為準確,無一落空。在對方驚訝之餘,風家的暗衛終於衝破對方的防線,漸漸朝風靖寧和白徵言的身邊圍攏。再加上三面山谷的箭矢又飛射而來,身在外圍的敵人自然首當其衝,不少人不慎在內外夾擊中中了流矢。
對方見機,萌生了退意。山谷三面的暗衛早已依言砍了樹枝在林中飛快的拖動,造出嘩嘩的追奔聲響,流矢不斷變動的方位和數量,皆令驚疑的敵人更加確信三面環敵。特別是敵人衝下來的東面,方才明明箭矢較少,此刻林中的聲響卻是最多,疑是一直使了誘敵之計引他們上去,如此一番入障,果斷往西面山上逃逸了去。
風家暗衛留了一小部分下來,其餘遠遠地追殺過去,趁夜色在林中虛張聲勢,以備請君入甕。
白徵言罔顧了自己肩上的傷,再次抓住匕首運起內力砍向鐵籠的柱子,“鏗鏘”、“鏗鏘”、“鏗鏘”三下都同時砍在了同一個地方,鐵柱終於崩裂出了一個缺口,斷成了兩截。
連番砍伐後,背上的傷口一陣劇痛傳來,扯住了她的手臂,第三下“鏗鏘”一聲鐵柱斷開,手臂也是一陣麻木,她咬牙強忍著痛楚。鐵籠裡的風靖寧乾脆地躺在了地上,勉強地扯了一下唇角,算是向她笑了一下,撕扯著乾澀地嗓音道:“徵言,敵人都跑了。我們不急……你先歇一會兒,讓別人來砍吧!”
他掠過身邊的幾個暗衛,叫了一人的名字,讓他接過白徵言手中的匕首接著砍伐鐵籠的柱子。
白徵言丟開匕首後,脫下絳紫的外袍,橫過肩背的傷口,欲在肩頭上紮緊。風靖寧卻啞著聲音朝暗衛要來了傷藥,對白徵言道:“過來!”她聞言,走過去在鐵籠旁在草地上一把坐下,問道:“怎麼了?要我給你上藥?”
“不是,你轉過來給我看看肩上的傷?”他語氣輕微地道。
“你看,你怎麼看?是要我也躺下來,還是你要坐起來?你還能坐起來麼?”她嘴裡調侃著他,眼睛卻一個勁地打量他身上四處都是的傷口,說道最後聲音已有了咽哽,“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很難看麼?”風靖寧朝她挑挑眉,佯裝失落的樣子道:“不滿意了?”他胸前的血跡洇了一大塊,臂上,腿上,身上,四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衣裳四處都似開滿了紅色的花,臉上卻依然笑得灑脫自在,彷彿沒有一絲的痛楚,手指攀著鐵籠的柱子,就是想要坐起來。
這一下用力渾身都痛了起來,他卻笑得很淡然。她忍不住伸手入籠子里拉了他一把,讓他坐了起來,靠住了一旁的柱子,他的手指冰涼冰涼的,一直握住她溫暖的手,堅持說道:“給我看一下你背上的傷勢……”
白徵言一瞬間心軟了,默默地轉過身去,將受傷的肩背對著他。風靖寧讓暗衛暫停了砍伐籠子,將身上的火摺子擦亮了給他,又讓他們全都背過身去。他才放開了她的手,手指極輕極輕地張開了她背上的衣衫裂縫,映著火光看了一眼那傷口,皮綻肉裂,鮮血淋漓,他靠近籠柱,將傷藥均勻地倒在了上面,低低說道:“我不嫌棄你身上這疤醜陋的,用袍子……給紮上罷。”
白徵言聽見身後“哐當”一聲,她驚懼回眸,卻見他依然依在籠子旁對她面露淺笑,眼神安詳而平靜,但他蜷縮著的手指卻一直控制不住般的在發抖,那隻傷藥瓶子和火摺子都跌在了他身旁的草地上。
她驟然回過神來,朝那暗衛吼道:“你繼續砍柱子!”其他人的兵刃對於這個特殊的鐵籠來說根本就不是堪一擊。言訖,白徵言將袖子裡的香囊掏出來,將裡面的東西一股腦的倒在草地上。伸手抓起一顆白色的藥丸,將它極快的掰開,剝出一顆藥丸伸進鐵籠塞進風靖寧的嘴裡,輕聲道:“慢慢吞下去,不要急,不要急,不要緊的,不要緊的,只要一口氣還在,這藥都能保你一命!”她卻不知道自己比半躺在地上的風靖寧更驚惶,看著她漸漸蒼白的臉色,風靖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吸氣說道:“我沒事……你不要慌……只是失血太多了……我有點冷。”
白徵言點了點頭,又從地上的瓶子裡找來傷藥,她閉了閉眼,讓自己恢復了冷靜。讓暗衛燃了火摺子,又將手伸進了鐵籠裡解開風靖寧的衣襟繫帶,揭開重重衣裳,顯出了胸膛上一個似被長劍所刺的傷口,這口子極深,不知是否有傷及了肺腑,她的眼眸驀地一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明自己已經傷得這樣重,還要看她的傷,給她先上藥,這是不要命了麼?她的手一抖,將三隻瓶子裡上好的金創藥全倒在傷口上,又將自己的絳紫袍撕開全紮在他的身上後,伸手一摸包紮好的外袍上又已濡溼了,指尖的猩紅刺目心驚,知道血還是止不住地慢慢上湧。
白徵言在軍中熟知傷情,知道這傷口附近的穴道早已被人制住,血還是沒有徹底止了,那是因其中一個是膻中穴,這是人身三大穴之一不可輕碰,縱然不得已制住,時辰也不能過長。
她憂心忡忡,此刻必須儘快地趕回龍都,便抬頭吩咐兩個暗衛立刻在東面附近找尋有無村莊借水,有無馬車牛車,皆去遣了來。心中暗暗祈望入山前遣回龍都報信的暗衛能早些帶人過來,暗衛們紛紛脫下外袍披在風靖寧身上和鋪在草地上讓他躺在上面,又統統把傷藥拿出來,兩人一一給風靖寧的其他傷口上藥包紮好。
暗衛輪番砍伐,匕首與鐵籠相擊的鏗鏘聲響不絕於耳,在山谷四面遠遠地迴盪來,迴盪去。
這樣的等待簡直讓人心焦!
白徵言憤然欲起身接過匕首,風靖寧卻靜靜地拉住她的手不放,望著她眼中的焦慮,抿唇淺笑道:“徵言,不可!你右手……手腕尚未……好全,左肩又受了傷……不要……亂來!”
“如果我手殘了,你會介意嗎?”白徵言蹙眉道,一邊伸手握住那鐵柱試試這鐵籠很沉,一邊觀研著附近散開的木架、碎片和車軌,還有前方被斬殺的四匹駿馬。心中快速的思索著,這是一輛裝著鐵籠的馬車?
耳邊卻猝不及防地傳來風靖寧的一句回答:“若你已決意嫁我,我便不介意。”此話,讓她猛然怔住,回首去看風靖寧。他眯眼看著她,烏黑的眸子裡全然是認真的神情。
她心中恍然,不能為了行權宜之計而方便行事,心裡究竟對這個人是什麼樣的感情?朋友、知己、亦或是……特別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鐵籠上,細看之下才發覺它的設計很奇妙,是一個精心算計的機關。
“紫瑾公主應還在候府罷?她還好嗎?”風靖寧看著她的默然,心中黯然一閃而過,便關心起他最初想要救的人來。
“在新房喜榻旁發現了地洞,對方應是從裡面出來挾持了公主。而公主的侍女中應有其內應,後來在說謊矇騙我們和將粉末灑在石縫裡掩飾真相。”
白徵言也順著他的話,將自己在候府中的發現和猜測說出,“這地道無論從野外或是城內挖掘都是耗時過長,所挖的泥土也極易堆積搬運不易,又會有為人發覺的危險。若只在候府挖掘,將所挖的泥土推下池塘,此刻不是雨水季節,池塘水位較低,縱然有所升高也不易為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