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清風對她的淡然明理寓意不明地微蹙了下眉梢,話鋒一轉道:“可是,據慕二公子所述,以白姑娘的身份而論,今夜的表現實在是太出人意表了。”
她淡定地笑了,說道:“以師尊山湖老人的廣識博學,小女子所會的這點微末本事確實是讓慕二公子大失所望了。怪只能怪小女子學藝不精,資質框囿。”
眉清風凝眉半晌,卻是眉峰一揚,淺笑道:“白姑娘謙遜了。”
白徵言淺淺一笑,伸手撣了撣已染血的白裳,笑如春初的梨花清妍麗雅,請他轉代告辭,便尋路回別院沐浴、療傷、歇息去了。
次日,風家就讓人送來了治傷的靈藥和各種調理身子的名貴藥材。
兩天後,霧嵐先生登門為她診斷調理,詢問傷勢,開了各種方子,繼續以往的手腕醫治,給她紮上銀針。
這一次,依然是在書軒裡,兩人隔幾而坐。
霧嵐先生這一次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以往,有些意味深長,白徵言卻恍若不覺,默然地喝茶,默然地看書,悠然自得得很。
“靖寧自小就是個不喜歡沾染俗事的孩子,連慕家的姑娘、水家的姑娘那樣讓人豔羨的,龍都所有的世家小姐、皇族公主他都沒有正眼看過,寧願去‘輕雲’寺找主持大師聊佛偈,也不願意與那些小姐們聊一聊人生大事。”霧嵐先生慢悠悠地說來,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眼眸微垂,臉上的神情莫測,道:“老朽曾以為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在意任何一個姑娘,誰料,他醒來之後,問的是你的傷勢、你的手怎麼樣了?他自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後,卻是催著老朽來給你看診,治手,這人啊……到底是怎麼了?”
白徵言手中的茶一頓,放在了桌面上,目光也從几案上的書轉移到霧嵐先生的臉上,問道:“他胸前的傷可是傷及了肺腑?”
霧嵐先生看著她這副依然鎮定冷靜的模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語氣乾癟癟地道:“不僅傷及了肺腑,還失血太多,到如今還是用當歸人參湯吊著一口氣呢。”
白徵言眉頭微蹙,凝視了他半晌,一笑說道:“果真如此沉重,先生還坐得住在這兒與我拉扯閒話麼?傷及肺腑是真,但應是傷得不太深,失血太多倒是可信,但以靖寧的內力體魄還不至於到了奄奄一息,靠人參當歸湯養著活命的地步。”
霧嵐先生挑了挑眉,這女子說她不關心風靖寧,她的言語中分明是對他的傷勢十分篤定,並且那晚相救的情形他也從暗衛口中知曉得詳細;但說她十分將風靖寧放在心上,那麼這一番話說來又未免太多冷靜旁觀,置身事外了。
這個女子的心思讓他感到迷惑,深沉,並且看不明白,那一張半是明麗,半是猙獰的臉上淺淺的笑意,卻是有著異於尋常的魅力。
“霧嵐先生是否覺得我作為靖寧的朋友,卻對他的傷勢太過無動於衷?這兩天到風府探望他的人,自然不會少,是每一個人都能見到他麼?他如今最需要的是養傷和休息,並不是被別人打擾,於他無益的事,我為何要跟別人一樣去做?”白徵言柔婉飛揚的鳳眸裡含了一抹善意,語意平和安寧,“更何況君子之交淡如水,患難之情更不需要顯擺招搖。”
霧嵐先生眉梢始挑了一點笑,語氣也平順了些道:“姑娘又如何知道,你的探望對他無益?病者雖忌喧鬧打擾,但也需要有知交的安慰鼓勵,更何況姑娘與靖寧不是一般的交情,而是患難之交。”
白徵言眸子裡露出了絲躑躅,意有所指地道:“能安慰他的人自不會少,況以靖寧的曠達灑脫也不十分需要別人的鼓勵。只是我此刻心裡頭有些事還不曾想明白,也不想隨意地做出決定。靖寧縱然對此有所失望,但我相信他亦能理解的……”
聽到此處,霧嵐先生不禁皺眉,看似自言自語地問道:“竟然連靖寧這樣的人,也不能讓姑娘失去理智,而動心?”
白徵言聞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有時候並不是這個人不好,而是遇見的時間不太對,一步之遙,往往就在兩心相錯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