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是為天下的美景而生,腳步輕盈地踏落在一枝深紫的鳶尾上。衣裳垂碧如流水,長髮隨意輕挽,此刻皆隨了鳶尾在無限搖曳多姿的風情中顯示出了俊逸清華的風采。他輪廓絕俗的容顏上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微笑起來卻讓人倍感親切,此刻他眸中的神彩正饒有興致地望住眼前那一艘在河面上閒雅飄蕩的小舟。縱然此間山水如畫,但別人的目光當先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他微斂眉稍,在這樣一個接近兩國戰火連綿的邊城山水間,竟然出現了這樣的一艘孤獨而又雅緻的小舟?舟上白紗掩隱中,似倚坐了一個清清冷冷,優雅飄逸的人,而這個人又正在吹起一首清悠淡遠的隱士之曲。
傾耳細細品賞,此人所奏的笛音當真可算似天上之仙籟。
他前所未聞,靜靜細聽,站在鳶尾上憑風而動平衡著身體的力度,腦海中卻仔細地搜尋。九州各國之內,*之中,始終無法找到一個可以在音律上與之比肩的人。但這樣的一個人竟然閒情逸致,安詳地徜徉在這樣的一個偏僻隱秘的山野之間,當真是……妙趣橫生。
等著一曲終了,他仍然是回味無窮。
“漠國風長雪無意闖入山人寶地,叨擾了雅興,還望海涵!”琅琅清音,帶著飛揚瀟灑的笑語。
能無意中闖入此間的人定非等閒之輩。船上的人輕笑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紫玉笛。目光隔了紗簾一轉,便隱隱地想起了漠國的第二世家風家。轉眸之間,語音如雲煙開闔:“山人顧舍之漂流於此地,能偶遇兄臺亦算是有緣。觀兄臺乃風雅之士,鄙人小舟之上有瑞草魁一壺,欲請共飲之,不知可應否?”
顧析緩緩地束起了滑落的白紗幔,漸次地露出了山月夜雪般柔和淡然的笑靨。
好一個高雅的山人,風長雪在白幔瞬然開啟間,驚鴻一瞥。心中不由道了一聲喝彩,心中更是起了結交之意。
好一個風流貴族,顧析心中亦是一聲暗贊。白幔後,現出的這人容色風姿皆是他前所未遇。
顧析抬手做出一個相請的姿勢。風長雪慵懶軒眉一笑,亦不見他如何動作,也不見他踏水而來,轉眼間已是身在舟前。他點頭向顧析致謝,舉手揮開簾幔,登舟入坐,也不見其衣衫鞋襪上帶有水跡,當真是清風如水,飄然若仙。但他的眉目舉止間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股佼人風姿,盡顯了貴族公子的雍容氣度。
他此番動作絕非刻意賣弄,而是一向灑脫自在慣了。登船之際,卻發覺小舟亦無一絲的搖晃,行走其上穩固有如履平地,風長雪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小舟的主人。
顧析唇角的笑意漸揚散淡如雲,目光幽然宛如山巔之月。待客人一笑而落座後,兩人隔幾相對,他隨意地提起了青瓷壺,輕巧地拿了一個嶄新的杯子,有條不紊地洗了一遍,又再倒了一遍,才緩緩地將輕巧的茶盞推至風長雪面前,微笑道:“清茶一盅,請兄臺聊以解渴。”
風長雪報以一笑,舉杯輕呷了一口,曲膝懶散地倚住另一邊的船舷。他沒有一點身為客人的拘謹自律,動作也不見得如何的優雅,卻似天生骨子裡頭有一種自由散漫,且不為人討厭,更有一種他本就應當如此的感覺。
他慢慢閉目,慢慢品味,漫不經心地道:“水乃雲峰冰水,取之峰頂梅瓣凝雪,陶罐盛之埋於六尺地下,故而隱帶清澈寒香之氣;茶乃雲峰白毫,經雲端露水灌溉甘香微甜,經三炒三炙之後烹茶,入口初時略帶苦澀,而後甘甜逸出,醇香滑膩,可讓人回味再三。水至好,茶至好,烹煮之法亦甚為精妙獨到,只可惜此刻茶已有些微涼了。”
輕輕地轉動起了手中的青瓷杯,他張開雙目露出極為欣賞之意,坦言道:“此瓷觀它質地應出自玥城官窯。但胎質輕薄幾乎透明,色澤均勻有如翡翠,更勝於玥城官窯所謂名家的技藝何止百倍。如此珍奇物件,在下倒是孤陋寡聞了,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筆?”
觀察間,風長雪心中亦暗暗叫奇。他對面的這樣一個姿神清逸,風塵表象的人物,自他遊歷江湖以來竟是聞所未聞。再在他心裡搜尋了一下各國的王孫貴族,似也不曾有這麼的一位相似的人物?
風長雪敢隻身在他國遊歷,又敢在陌生人的面前自報屬國來歷,自然是有他遊走於這天地間的本事,竟也無法察覺出坐在對面的這個少年的來歷與師承,這個人連氣息的吐納與內力的運轉也隱藏於人前。
而在他到來之前,明明還察覺到了有第三個人方從此處匆匆地離去。
此人,此地,奇哉,雅哉,怪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