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復明。
我將帶著你的眼睛、一隻蜘蛛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你說,那個曾經救了你一命的女孩,已經死了。我答應你,不論上天入地,不論她身在天堂還是地獄,我都要找到她,用你的眼睛再好好看看她的樣子。
蛛兒盯著我的左眼,臉上曾經狡黠老成的神情早已蕩然無存。
他成了一隻悲苦的、迅速老去的蜘蛛,他失去了自己的夥伴,只能貪婪地看著夥伴留下的一點念想,不肯挪開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連一隻蜘蛛都如此有情有義?
這世間讓我害怕,讓我迷惘,卻也讓我感動。
“蛛兒,請你放心,我會帶著絲兒的眼睛,離開這雪魘宮,回到世間那真實的世界,自由自在。我一定會說到做到。”我輕聲保證道。
“你做不做得到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這世間再無絲兒。”蛛兒苦笑,將目光調回到地上那隻蜘蛛身上,他的顏色已變得烏沉沉。
“美意,莫再耽擱了,畫海和丹丸還在那大蜘蛛的手裡,不知他要拿他們怎樣!得趕緊想辦法穿過這堵雪牆!”寄城拍拍我的肩膀。
寄城的話,就像一束光打在我的腦海,像瘋了一樣地跑,突然就停了下來,將我的腦子照得一片亮堂,有幾句話如同鬼魅,在光影中無可遁形,露了出來:
第一句話是姐姐說的:“這世間只有你們雪魘蛛能夠無聲無息刺探進他人的腦海,將人的噩夢攫取出來,然後抽絲剝繭,扯成一縷縷帶著噩夢痕跡的絲線。”
第二句話是魘君說的:“你同蛛兒明明知道我的事情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差的就是一對完美的眼睛,你們偏偏給我‘牽引’來一個獨眼的傢伙!”
最後一句話也是魘君說的,對姐姐說的:“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雙如此明豔的眼睛,如珠如玉……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
“蛛兒!”我一把拉住蛛兒的胳膊,急急問道:“你們……你同絲兒,替魘君‘牽引’了無數人,只是為了將他們囚禁起來、攫取他們的噩夢、再編織成魘絲嗎?”
“當然不是。”蛛兒漠然道:“不僅僅是。”
“那……那還為了什麼?他說他的事情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到底是什麼事情?他為什麼‘差了一對完美的眼睛’?”我越問越慌張,問到最後,聲音已抖得撲簌簌往下落。
“我不知道,魘君從不跟我們說。”蛛兒頓了一下,繼續道:“……但他總是將我們‘牽引’回來的人反覆篩選。”
“‘篩選’什麼?!”我的聲音聽上去像被惡魔掐住了脖子。
“別問了,快點開啟雪牆!你姐姐的情況不容樂觀!”龍戒的聲音好冷。
我弓起身子朝那雪牆撞了過去,嘴裡連聲喊著:“姐姐!姐姐!你聽得見我嗎?”
雪牆將我彈了回來。
這哪裡是什麼“雪牆”!完全是一束一束的魘絲編織而成,形成了一堵厚厚的“牆”,雪色,泛著淡藍色的光,猛看上去,確實像一面厚重的雪牆。
極度的結實,沉重,且有韌性。
龍戒的匕首也無可奈何。
“姐姐!”我對著“雪牆”一陣拳打腳踢,再不將這“牆”打通,我就要瘋了!
“沒用的。”蛛兒道。
“你一定有辦法!”我嘶著嗓子,將臉對著蛛兒。
蛛兒定定看著我的眼睛,波浪滔滔在他眼中滾過。
“只有絲兒有辦法。”他回身指著地上那隻蜘蛛的屍身,顏色已經變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