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對方進來的一刻,邱少鵠就有一種警惕的感覺。
這種感覺的源頭,就是對方的格格不入。
如同雪山上不該出現的腳印,環境中闖入了本不屬於這裡的物件,往往意味著更深的陰謀。
就像邱少鵠能看出來,那個人穿著的程子衣太過寬大,鬆鬆垮垮的,根本不合身,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衣服。
還有他的帽子也帶歪了,聲音也太粗獷,言談舉止,與其說像個來買書的人,倒不如說,是個強裝士子、不希望別人看破他身份的人。
他到底要來做什麼?
“啊,這個,怎麼會有啊?”書商對他的要求也很意外,“這類東西不是……只有朝廷才有,你難道沒從那邊拿嗎?”
“啊,那個,我的那份不小心搞丟了,所以想來這邊碰碰運氣。”那個人似乎也害怕說的太多露餡,於是之後就匆匆離開了這裡。
邱少鵠不動聲色地跟著對方一通離開,隨後一直尾隨在他的身後。
會試即將開始、自己仇人的筆記出現在相關的題集上、有人出現試圖購買以前士子的卷子。這一系列事情出現,讓邱少鵠覺得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特別聯想到,自己經歷的一些其他事情,包括之前偷盜屍體製作火藥的那群人,也曾經闖入安瑾的家中,偷竊這個士子的筆記。這一系列事,讓他總覺得似乎沒這麼簡單。
邱少鵠不是個喜歡管閒事的人,但既然自己牽涉其中,奇怪的事若不查個清楚,早晚也會連累自身。
前面的那個人走得不快不慢,在街市當中時不時在各個攤位前逗留,或者看看別人賣的字畫,偶爾看看小販吹出來的糖人。看似漫無目的,但邱少鵠隱約能感覺到,那人其實彎彎繞繞,卻一直在朝著一個方向走。於是自己先快一步,超過了對方,提前到了街邊一處雜貨鋪旁,等著他的到來。
跟蹤最重要的,不是不能跟丟,而是無論如何也不要被察覺。用一切方法讓自己保持隱秘,始終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無論是荒野中跟蹤獵物,還是鬧市裡跟蹤別人,道理都是一樣。
果然,在這裡沒等多久,那個假扮士子的人就再次出現,路過了雜貨鋪,轉身去了旁邊另一條小巷之中。
這條巷子裡沒有幾個人,而且空曠筆直,從頭到尾沒有其他岔路,除了跟上去,找不到別的路能繞過去。
邱少鵠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入到箱子裡,一直跟著對方。
小巷裡一前一後的兩個人,極易被察覺,但此時也沒別的辦法。
邱少鵠也想過,要不要直接超過那人,和剛才一樣在小巷的出口等他。但在這一條巷子中,這樣反而顯得太刻意,所以他就一直跟在後面。
儘管他步伐輕盈,但兩種不一樣的腳步聲,還是在小巷中能清晰可聞。區別只在於前面的腳步是正常響亮的聲音,而後面的腳步卻顯得刻意在隱藏。
那人也察覺到了什麼,意識到或許有人在跟著他,飛快轉過頭來。
“賣——茶水。”所看到的,卻只是一個尋常的貨郎,挑著擔子,在走街串巷地賣茶。
看著貨郎走出了巷子,那人遲疑一下,才覺得是自己多心了,於是也從這裡走了出來。
躲在小巷口、看著他走出來的邱少鵠,悄然鬆了口氣。剛剛還真是險,要不是自己及時用了“百代文宗”的權能,恐怕也騙不過對方。
不過“百代文宗”,只能引誘其他人的思緒,迷惑他見到自己想見到的場景。
那人剛剛看到的,似乎是個賣茶人,難道他自己渴了才會想看到這件事?
帶著些許的疑慮,邱少鵠眼看著那人走到街頭,轉身去了旁邊一處茶館裡,茶館四處透亮,二樓一張桌子上,兩個士子已經坐在那,看到他走上來,於是一起迎上。
“他原來是在茶館和人有約,那兩個人似乎是真計程車子,穿著的是——茫山學院的服飾。”
邱少鵠眼見這裡就能把他們的位置看得清楚,索性也就不再靠近避免再被發現。
眼看茶樓上的三個人相談甚歡,那人明明是冒充的學士,卻也和另外二人交談,從沒露出任何破綻。
他們說話間,那兩個人之後各自拿出一套題集,三個人繼續交談著。
“那兩個人拿著的,恐怕就是真的以往士子的真跡,據說朝廷禮部發放一批給今年計程車子當做溫習的筆記,但對此要嚴加看管,不允許他們私自洩露出去。”邱少鵠想,“那個人,或許就是來要和兩個人交易這個的?”
邱少鵠緊緊盯著三個人的一舉一動,卻不曾想,幾人只是繼續說著什麼,並沒有交換題集的意思。
這時候已經過了很久,三人茶水喝了許多,那人似乎要方便,和其他兩個士子說明後,一個人先走到了樓下。
邱少鵠本以為他要出來,但走到茶樓樓梯的拐角後,就消失了蹤影。
“興許,茅房就在那裡。”邱少鵠就等著,看他接下來打算何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