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坐吧,”少年士子對邱少鵠道:“把他放在床上就好。”
此時邱少鵠在這個少年的家中,南街中一處狹小房屋,雖然簡陋,但窗明几淨,少年一個人住在這裡,他似乎喜歡整潔,到處都清理的一塵不染。
“想不到,你是本地人。”邱少鵠放下風萬驟躺平後,坐在一旁說:“不知你的父母……”
“過世多年了,”少年平淡地說:“我自己一個人,也儘量不去想他們。”
“那你很堅強,”邱少鵠似乎感慨著什麼,“故地、故屋,處處都是故人的痕跡,很難不去想他們。”
“居於京城,繁華之地能有一片安身之所,已經足夠滿足了,不是嗎?”少年一邊說著,遞給了旁邊一盤爐果給邱少鵠,道:“你吃嗎?”
邱少鵠不答,看到少年主動拿起一塊爐果,掰開一點吃下後,他才跟著拿起了另一塊。雖然破軍星宿的權能讓他百毒不侵,但有些事情還是穩妥為好。
點心入口,裡面只有一點點鹽和糖,清淡的口味很符合他的喜好。唯一的問題就是,整個吃起來又硬又糊,火候大了太多。
“不太好吃,”邱少鵠直白道,“沒有我母親當初做得好。”
“你也是京城人士,”少年忽然道:“除了京城,我還沒見過其他地方的人,吃這種點心會掰開一小塊一小塊地吃。”
這種吃法,的確是康京周邊才有的習慣。京城內達官顯貴平日風雅,吃點心時也要先用手捏碎成小塊,一口一個,配上茶湯等飲品,才是不失氣度。京城人也跟著有樣學樣,即便沒有茶點相配,吃點心時也要如法炮製。
邱少鵠不料這麼容易就被這少年看出自己的秘密,說:“算是吧。”
“那你是很久沒回來了麼?”少年道:“為何感覺,對於京城,你處處都很陌生?”
沉默片刻,邱少鵠才繼續道:“人都有自己的一些故事,像是為何你不告訴我,你的父母又是因何去世?為什麼你才十三歲,年紀輕輕,也就要去考試?”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了?”少年道。邱少鵠這麼說就是完全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以十三歲年紀參加會試計程車子,今年僅僅有一個人。
“‘安瑾’兩個字,已經寫在你自己的書上了,一眼就看到了。”邱少鵠指著一旁桌子上放著的書,用一種輕鬆的語調說。
安瑾的書案,和一般計程車子無異,整齊擺放著各種書。
“十三歲參加會試,若你當初是舉人頭名,也已經破了時憶的記錄了吧。我卻沒想到,你這個年紀,居然也會崇拜時憶的事情。時憶是五年前風頭大盛的吧,那時你才八歲,也會對他的事情有印象?”
邱少鵠道。
“當時不清楚,後來的事情都是聽別人講的。”安瑾淡然說:“單單時憶在立冬之時,為了達成約定按時還他借來的書,大雪夜在別人門外一動不動等了一晚,任憑雪花將他埋沒如一座冰雕。僅僅如此,已然超過了點梅學派的‘修身立德’,也不需要像茫山學派那般追憶先聖。以身作則、知行合一,他自己,就已經和聖人無異了。”
“這般話,你自己平時說說就好,真到了幾日後會試時,也就別寫出來了。”邱少鵠道:“當朝太師,一定不會喜歡。”
“當朝太師,學識上毋庸置疑,但手段,未免太霸道了些。”安瑾道:“我不喜歡這樣。”
邱少鵠輕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太師段後興,如果手段不強硬,恐怕他就不會有“傾天學士”這種稱呼了。
內閣首輔,權傾朝野,號為“傾天”,誰心裡都覺得這對於“天子”的皇上是不敬,但也沒誰提出質疑,就可見一斑。
二人彼此無話,安瑾照例收拾自己的書案,邱少鵠則坐在一旁,等著服完藥的風萬驟醒過來。
目光無意觸及安瑾那一邊,邱少鵠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的,眉頭漸漸皺起。
安瑾的毛筆,是放在一旁的筆枕上,而沒有掛在筆架。
只有會剛剛寫完字後,才會隨手把蘸著墨的毛筆放在筆枕上,方便隨時再拿起來用。而如果不會再用毛筆,則會把筆重新洗乾淨,再掛在筆架上。
可是這根毛筆,卻是洗乾淨的,端端正正放在筆枕上,根本沒有用過的樣子。
一旁的筆架,也和帶著墨汁的硯臺一起,太過靠近桌角了,似乎完全不擔心可能會把它們不小心碰倒在地上。
這就像是,有外人曾經闖入安瑾的家裡,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筆架,他的毛筆掉在地上,隨後又趕快把它撿起來卻錯放在了筆枕上而沒有放回原位。
果然,安瑾收拾書案時,忽然一停頓,說:“我丟東西了。”
語氣中,帶著一分焦急。
……
“你其實,不用一併跟來的。”邱少鵠站在一邊街角,對身旁的安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