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宣鎮司酷吏橫行,忠良將含冤入獄,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無情鷹爪還要殘害無辜到幾時……”
“內部披露,康都附近無地遊民已成最大風險。太子洗馬錶示新政施行穩中向好,百姓情緒穩定,將採取更為積極的措施,保證政策又好又快執行……”
“河盜橫行、漕運受阻,太傅大人表示已派軍解決,收效明顯,近日來進入京城的水路暢通無阻……”
“會試臨近,科舉辛勞,數千士子從各地奔赴京城趕考。今年主考仍為當朝太師大人,考試範圍仍可從往年茫山學院的書籍中推測……”
“消災祈福,金榜題名,士子若想要科舉高中,特推薦這款由繁聲寺大師親手開光的……”
邱少鵠坐在船艙,隨手將這份民刊扔到一邊,索然無味。
來往京城附近的舫船上多銷售此類刊物,一方面用來給船上旅客解悶,一方面讓他們瞭解京城裡近來的一些訊息。但這類民刊為求銷量,往往弄一些奪人眼球的題目,實際空洞無物,只能淪為譁眾取寵的笑談。
邱少鵠本打算透過這種方式多少了解一些京城今日的動向,沒成想卻徹底落空。
外面細雨綿綿,落入河中,與船槳捲起的漣漪一起,碧波飄散。潺潺中,些許清新氣息飄入船艙,與船內嘈雜聲混合,氤氳升騰到遠方。
邱少鵠打算坐船走水路直達康京,根據之前的線索,有幾個仇人此時正在康京之中,雙方一直保持著聯絡,甚至原本痞子汪胡開棺材鋪的錢,都是他們資助的!
但邱少鵠卻還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幾個人、平時又都在哪裡,因為在廉央的記憶中,他只看到了他們一直都只是透過書信聯絡,多年再未相見。
不論怎麼說,這些人必須要死!邱少鵠還記得他們的人數,除了高密的汪胡,下毒的廉央,剩下的人還有大概六個。
而且他去京城還有其他目的,不僅要去找尋天監看看他們最新的觀星記錄能否將他的星圖補全,更重要的,他還要去康京看自己的母親。
邱少鵠的身旁,放著兩封信件,都已經封好。其中的一封,是新寫好的,打算下船後寄給自己的母親。而另一封,看著卻十分破舊,似乎已經放置了許久還沒有拆開,上面的字跡也並不是他所寫。
“客官,上好的船點,剛做的,熱乎著呢,您……”船上小廝一手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擺著各種造型的點心,老虎、飛鳥、橋樑、猴子……被船上靈巧的廚師用精湛技藝做出的栩栩如生,與其說是吃的,更像一種工藝品。
這種大型舫船,能載上百人,常來往於京城附近,乘坐者多為達官顯貴,所以船工也是費盡心思討好他們,給人果腹的點心都要精雕細琢。
見年輕人無動於衷,小廝也不惱,伺候達官顯貴的人自然也得保持修養,誰知道眼前的人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又是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角色。畢竟去京城的人別的不多,隨便扔一磚到處都能砸到幾個不顯山不漏水的大官。
小廝一面吆喝著去伺候旁人,身影消失在了嘈雜的人群中。邱少鵠看到,船里人人皆錦衣玉帶,談吐皆引經據典,呼朋引伴間,進顯風流倜儻。三兩成群,在甲板看水泊平闊,一時詩興大發。旁有女伴皆身著錦繡綺麗,才子佳人,群賢畢集。
這般情景,或許讓人覺得,昭國太平安康……
“各位,各位,抱歉……”船老大忽然走到了人群中,面帶歉意,“各位,對不住了,咱的船,到不了京城了……”
“怎麼回事?”
“怎麼又這樣了?”
“這都換了第三艘船了,怎麼還不行!”
船內嘰嘰喳喳,立刻為主船老大讓他給個交代,之前的文雅談吐完全不見,急的船老大被圍在中間滿頭大汗。
“果然。”邱少鵠倒是見怪不怪了,從三月初他離開潮門,到現在折騰了半個多月,始終在康京附近打轉,原因無他,都是因為河盜肆虐,堵住了周遭一切水路。
康京附近,水網眾多,航道發達,無論是自然水系還是人工運河,來往運輸、行商皆以此為生,往年稅收也憑藉水路運抵京城,可以說是朝廷命脈也不為過。但越是重要,越會被虎視眈眈,動盪時節貧民皆以鄉鄰為黨聚集為匪,平日靠著這些水路劫掠為生,早已漸漸成禍害。就算派人來清繳,人家船小輕便又熟悉地形,往往能逃之夭夭,等官軍一走,就再次出來為禍,週而復始。
是以此番又因為被河盜阻塞而不得不中途停靠別的地方,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不管別的乘客再怎麼不滿,這艘舫船終究是慢慢駛向岸邊。
邱少鵠早就習以為常,所以也沒有什麼表示。收拾了下自己拿著的箱子,裡面放著行裝,就要等大船停穩了下船。雖然他把所有東西都扔到羅盤空間裡更方便,但要是一個出遠門的人兩手空空,反而惹人生疑。
卻在此時,他忍不住回頭。
“看這位仁兄,並不因為河盜耽誤了行程而苦惱啊。”來人是個壯年男子,穿圓領寬袍大襖,眉清目秀,儀表堂堂,但唯獨八字鬍和眯著的眼睛,顯得有些狡黠的滑稽。
邱少鵠面無表情,“那邊是柱子,我在這。”他指著這個對船內立柱談天論地的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