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籟大師?”看到眼前的對方,邱少鵠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是無話可說,而恰恰是一時間想要問的太多,才不知道具體從何說起。
竹籟此時身穿寬鬆白色道袍,頭頂蓮花冠、以玉簪束髮,手持一根青翠竹杖,翩翩風度,真應了他世外高人的身份。
然而他站在老婦人的屍體前,彼此不相稱的場景,又讓一切的感覺矛盾到了極點。
“自我知你來此,日思夜想過無數場景彼此如何碰面,卻未曾想有過今日之局。”竹籟像是在搖頭嘆息,“你不該來這是非之地。”
“嶺川宗的宗門所在,何來是非?”邱少鵠反問道。
“但凡有人,總有是非。縱然是非不因自身而至,總會因他人而來。”說著,竹籟看了邱少鵠一眼。
邱少鵠笑了,“依道長的話,是在下招惹來了是非?”
“貧道並無此意。”竹籟搖頭,用竹杖指著老婦人說:“此人修為不弱,在安息之地中地位不俗,倘若不是撫神督在潮門一地的總司成庭棟先將其重創,我也殺不掉她。殺戮之孽,在嶺川宗本罪無可恕,但若非如此,我嶺川宗也過不了這次的劫難。”
竹籟修為精深,雖有五重境,但求道之人本不擅長戰鬥。
“劫難因安息之地而生?”邱少鵠若有所思。
“不如說,那只是劫難的一部分,而非源頭。”竹籟說:
“自半月前安息之地出現,撫神督強令我嶺川宗舉宗遷移,留下一個空宗門給安息之地作為誘餌。但實際上,撫神督此番卻為一舉兩得,一來可以藉機重創安息之地;二來則以除滅邪異、保護正派為藉口,左右我宗門存亡。”
邱少鵠明白了,道:“所以對嶺川宗來說,安息之地固然有所圖謀,也不過疥癬之疾。但撫神督以世俗皇權強逼臣服,可就要難纏多了。”
“今日道長若幫助撫神督剿滅安息之地,自然一切好說。如果不然,撫神督也有無數借口再針對你們。”
“不湊巧的是,偏偏你出現在此時。”竹籟深深地看了邱少鵠一眼,“你見到了洞穴中的壁畫?”
“是。”邱少鵠坦白承認。
“看了多少?”
“就在腳下,那個原本被封死的洞穴,現在應當也化為了廢墟。敢問竹籟道長,那些壁畫到底是何人所留?安息之地到底又想要它們做什麼?”邱少鵠反問。
“生是短暫,死為永恆,安息之地信仰與眾不同,他們的圖謀我也不懂。但那些壁畫的來歷,我確實知曉。”竹籟帶著追思般的感覺說:
“許久之前,潮門群山,還並非嶺川宗的宗門,而是屬於另一大修行宗派——潛窟。”
“潛窟?”邱少鵠確實從未聽聞過。
“他們所修行遊魂之術,以蒼顯山靈脈作為根基自然奇佳。但因潮門海水侵蝕,山川靈氣枯竭,潛窟也日益衰落。後來他們曾將此地託付給我們,就不知所蹤。”
說到這裡,竹籟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但以我們之能,也只可以延緩海水的倒灌,而無力阻止。”
四周綠蔭遮蔽,群鳥因太陽初生而鶯歌燕舞,但生命的歡愉只是短暫,一切都走在逝去的道路上。
海水,生命的源頭,對於群山的生靈,只是吞噬的陰影。
“你所見到的洞窟,是潛窟的門戶之一。鼎盛時,群山中到處都是類似的洞穴,彼此四通八達,現在卻大部分都被淹沒、坍塌。但唯獨潛窟曾經的宗門核心所在,現在仍舊是個謎。”
竹籟說到這裡,多看了邱少鵠一眼,他那上了年紀的雙眼,此時卻更加清澈了,“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再去找潛窟的宗門,裡面應該藏著一些什麼東西。”
竹籟能感覺到,邱少鵠一定從之前的洞穴中拿走了什麼。但對於修行之人,修行的方法都是隱秘,他自然不好隨意詢問。
他只能期望,這個狼一樣的年輕人,所走得是坦途,而不是歧路、甚至絕路。
“多謝道長告知。”邱少鵠道。
在遠處的山頭上,忽然傳來一聲高昂的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