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火。
一滴天來之火。
為什麼是一滴?
人的眼中只剩下那如水如縷,如一抹雲霧般虛無縹緲卻又凝實的一滴火。它就在周離的手中握著,靜而沉默。
劍鋒染的是天閽,劍尖蘊含了撕破廣袤之地的氣勢。此時的上官虹彷彿是天穹落海,遮雲避月,一切都被那絕美的劍意所籠罩著。
可他就拿了一滴火,為何佁然不動?
“你能說出這是怎樣的一滴火嗎?”
姜黎坐在風中,輕聲問道。
執掌火象的諸葛家女,你看出來這是怎樣的火焰了嗎?
“不是天火,也不是神火。”
諸葛清彷彿將手搭在了赤壁那場如天火般灼熱的地平線上,卻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充斥在她的內心。她凝視著周離手中那一滴火焰,嘴裡不知為何有些灼燒的氣息。
就像是···火象的一切都在向著這個男人俯首稱臣。
“這就是火。”
姜黎輕吐一口氣,口中的硫磺氣息也緩緩消散。
百術門的門主雙手死死地握住了檀木椅的扶手,緊閉著口,眼睛裡流露出火光。
百術門的火靈九曲不斷地衝撞著他的軀體,彷彿想要脫離他的掌控前往那一滴火中。此時的百術門門主眼中除了痛苦,就只有驚懼與難以置信。他不明白,站在擂臺上的男人手中,為何會攥著那已經消失了千年之久的存在。
源火。
遠古之人無需火焰,因為他們並非凡人,皆有天地之威,無需火焰來幫助他們生存。可當遠古覆滅後,人類孱弱,無法在永夜與寒晝中生存。而源火的誕生,讓人類能夠在黑暗中辨別斷崖,將生食烤熟,讓野獸不敢近身,讓人類能夠在那充滿惡意的世界裡生存。
而創造源火之人,就是火主。
無源之人才能創造無源之火。
周離想到了這句話,這是火主對他說的,也是火主將權柄交給他時眼中的落莫。
源火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是作為地球人的火主為無源之人,才能將源火帶給這個世界的人類。也因此他無法將自己的權柄傳給任何人,只能將自我化為殘軀,將這一滴源火永遠封存。
直到周離的出現。
同樣都是無緣之人的周離,註定會成為源火的繼承者。當他獲得火主的認可後,這枚源火自然成為了周離的所有物,也成為了他的責任。
如果長夜再一次降臨,唯有他才能點燃餘火。
現在,周離終於拿出了這枚源火。他看著那絕境一劍,深吸一口氣,隨後將源火捏碎。
源火無盡,只是他現在只能拿出一滴而已。
火碎了。
上官虹的眼中被黑暗與嚴寒所籠罩,這一瞬間,她彷彿置身於無盡長夜的冰河之中,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凝結出了冰霜,讓她無法行動,甚至無法思考。
然後,便是淡淡的溫暖縈繞在她的身邊。
那是一種讓人心中溫暖的氣息,任何生靈都會心馳神往。就像是在極冰與永夜中的一簇火苗,充滿了希望,也讓人心生歡愉。
上官虹痴痴地望著那朵火簇,她彷彿看到了一身儒袍的少年溫和地對著自己微笑,像是記憶中一樣伸出手拉住了她。她又看到了在那明亮的課堂之中,離子班的學生們吵吵鬧鬧,毆打著周離,滿臉歡笑。
她又看到了成為劍仙的自己,斬殺了那些惡人,實現了名為葉崇的少年夢想。她又將劍放在了太學的正門門口,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教書先生。她將書卷放在了一個小小的少女手中,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火代表著希望。
也代表著危險。
當上官虹意識到自己的指尖已經被火焰沾染的剎那,她就已經被火焰所吞沒。那源初的火舔舐著她,沒有帶來死亡與熾熱,反而是帶來了一種讓人沉浸的溫暖。
更加危險的溫暖。
不對!
上官虹猛地睜開雙眼,並沒有覆蓋在她身上的火焰,也沒有那溫暖而危險的幻想。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笑眯眯的少年,伸出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