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發現,從下車到現在,他一直拉著自己的手臂,沒有鬆開過。
“412床的家屬,有沒有去交費?”
遠遠的,護士冰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像一條吐著猩紅色信子的蛇竄入她的耳朵,一下子將她驚醒。
她差點就忘了,自己的父親還在搶救,而她母親還在搶救室門口苦苦等待著自己!
她眼中的懊悔和愧疚一絲不落的落入了秦琅暉的眼中,他皺了皺眉,從小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他從沒覺得區區幾萬塊錢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會是這麼的重要,重要到能讓人陰陽兩隔。
“媽!”林小滿掙開了他的手衝上前去,把一位頭髮已經開始有些花白的中年婦人摟進了懷裡,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小滿,你來了……”中年婦人也是哭得滿眼通紅,因為哭得太久了,聲音還帶著嘶啞。
她壓根就沒有看見身後走過來的幾個男人,只是抱著女兒一個勁的哭,倒是面對著她們站的護士注意到了這幾個穿著不凡的男人。
後排的幾個男人穿著統一的黑西裝白襯衫,各個都面無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勢。他們身材壯碩,人高馬大的往走廊上一站,本來還有些寬敞的過道立刻就顯得窄小了起來。
至於站在他們前面的那個男人,容貌英俊帥氣,穿著剪裁合身的深藍色西裝,裡面搭配淺藍色的真絲襯衫,銀色斜條紋的領帶扎得整整齊齊,尤其是他插在褲兜裡的手,腕上不經意露出半截手錶,護士想起來自己好像在某本時尚雜誌上看到過,好像是個國際奢侈品牌的年度限量款,要價八位數……
天吶,這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氣質尊貴的男人!
護士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但她在男人默默的注視下還是忍不住芳心大動,原本還不近人情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許多,連臉頰上都浮起了可疑的紅雲。
“小滿,他們說要先交錢,可是我身上的錢全都花光了,我實在是沒有錢了……”中年婦人悲傷又無奈,整個人面無光彩,頹唐失色,好像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媽,您別急,我有,我這就去交錢,您別擔心……”林小滿一邊安慰著母親,一邊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下一秒,她的面前就多了一包紙巾。
她抬頭,依舊是秦琅暉那張皺著眉的臉。
“都摸過水泥地了還用手擦,髒不髒?”他一臉嫌棄地睨著她,把紙巾又往她面前遞了遞。
林小滿垂下眼眸沒理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想繞開他去樓下交費。
秦琅暉見狀,直接把紙巾抽出兩張來,一把拽過她,粗手粗腳的就往她臉上擦。
“哎,你幹嘛……”
“別動!”
一番掙扎過後,秦琅暉雖然在她白嫩的小臉上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紅痕,但好歹算是把那礙眼的淚痕擦乾淨了。
中年婦人被他霸道的動作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開口問道:“你……你是誰?”
秦琅暉看著母女兩人,不僅長相相似,就連膽子也是一樣的小,驀然笑了笑,露出一個痞性又勾人的笑容:“您是林媽媽是嗎?我叫秦琅暉,是小滿的朋友。”
“朋友?”林媽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有些懷疑,“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我們剛認識不久。”他隨口說道。
林小滿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睜著眼睛說瞎話,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配上她嘟起的小嘴和氣鼓鼓的臉頰,更像一隻可憐又可愛的小兔子了。
“你說你是秦……”一旁的護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著他的臉驚叫起來,但聲音還沒傳出去兩米,就被秦琅暉一個震懾的眼神掃過去鎮住了。
林媽媽平時又要忙著上班又要忙著照顧老公,根本不關心什麼新聞,所以她壓根就不知道秦琅暉是誰,最多也只是聽說過涼城四大財團的名聲而已。
“哦,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跟你見面就是在醫院裡……”善良淳樸的林媽媽相信了他的話,起身向他道謝,“是你送小滿來的吧?真是麻煩你了,小夥子。”
“不用客氣。”秦琅暉扶起她,又看向站在一旁已經石化的護士,語氣就沒那麼好了,“剛才是你說的,不交費就不搶救?”
護士一個激靈,直覺讓她死都不敢承認:“我……不是……不是我說的……”
“不是?”秦琅暉冷冷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耳朵有問題?”
“不是……我不敢……我的意思是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醫院的意思,我……”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護士的腿都開始打顫了,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林小滿把護士從一開始的囂張跋扈到現在的戰戰兢兢全都看在眼裡,心裡既是解氣又是替自己感到悲哀,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還要下樓去交費——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如果沒有權利和地位,不論到哪裡都會受人欺負。
“醫院的規定?呵,我倒不知道涼城的公立醫院還有這規定!”秦琅暉一記眼刀掃過去,嚇得那個護士連連後退,“等下再來跟你好好算賬,現在你先進去告訴裡面的庸醫,要是人救不回來,我就讓衛生局過來好好查查,把你們全都開除!”
“……好的!”這下,護士連提都不敢提手術費的事情,直接逃回了搶救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