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初的心情複雜極了,隨手扯了一朵花捏在手裡,惹得花叢搖搖晃晃,如同她心中的不安定。如果母親今日要來救她,一定是在十里之外,也就是由此處為起點,之後的路程,她都必須要提著精神,隨時應對變數。
“初兒。”卿如初正在出神,卿鴻走到跟前出聲喚她。
“阿爹……”卿如初語調哽咽,心底無數的委屈氣泡似的往上冒。“初兒不想回潯陽……”
卿鴻看著她嘆了口氣,說:“無論是誰,犯下過錯都必須付出代價去承擔,這是毋庸置疑的。”
卿如初垂眸抽泣片刻,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便改口懇求道:“阿爹,初兒很害怕,阿爹能不能再送送初兒?”
被女兒淚汪汪的眼睛盯著,卿鴻即便痛恨她心腸狠毒,也難免心生不忍,思慮片刻,說:“那阿爹就再送你一段路。”
卿如初鬆了一口氣,母親急於逃命,如果要來找她,不會等太久才動手。她們在天色落黑前,能抵達馬前驛。所以,下午到晚上的這段時間,母親最有可能出現。想要抓住她,最好有父親在場,否則自己真不確定能指派的了那些護衛。
為了讓小宋氏有“機會”,少不了卿如初的配合。
所以她整個下午不是頭暈噁心就是肚子不舒服,走走停停,意圖給小宋氏提供接觸她的機會。
然而一直到金烏西垂,一切都平靜異常。
卿如初臉色越來越差,她是徹底被母親拋棄了麼!
卿鴻騎在馬上,對掀開車簾往外看的卿如初說道:“阿爹就送你到馬前驛,你在這裡停留一晚,白天再繼續趕路。”
卿如初知道驛站已經不遠,她只能捂住胸口叫停了馬車,“阿爹對不住,女兒一時難以適應遠途奔波,這會胸悶的厲害,想休息一下……”
卿鴻無奈的看看天色,想著反正天黑之前也能趕到驛站,便緩緩勒住馬,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孫嬤嬤叫婢女取了水來,送到卿如初手裡,說:“這水用冰塊鎮過,姑娘喝一些,能緩解稍許。”
卿如初不喜歡這個孫嬤嬤,對方總是一副能看穿她是在耍把戲的模樣,但她怕節外生枝,絲毫不敢違逆,便接過水抿了一口:“嬤嬤真是細心,路上有你照拂,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孫嬤嬤還是那副不怒不笑的神色,說道:“是老奴應該做的。”
卿如初聞言也都不再多說,心裡盤算了一下,說道:“我想……更衣……”
更衣就是內急要去方便的意思,孫嬤嬤見她小事不斷,卻也沒有不耐煩,說道:“老奴陪您去。”
說著,二人便稟告了卿鴻,隨後往林子裡走去。
暮雲四合,流霞在天際傾瀉,眾人在原地休息,都被遠處的風光吸引。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卿鴻見遠處山林中驚起一陣飛鳥,在漸暗的雲層下四散飛去,眉頭不禁一皺。
“初兒和孫嬤嬤去了有一會了,怎麼還沒回來?”他對卿如初身邊的兩個丫頭說道:“你們去看看。”
“是。”
“是。”
此時天邊的金光已經徹底隱去,山林中光線暗淡,兩名婢女年紀不大,難免有些害怕,她們慢騰騰的挪動步子往裡面去。只是還沒挪動幾步,林中便傳來一聲驚叫,緊接著是慌亂的跑動聲和樹木被撥動的嘩啦聲!
卿鴻心中大驚,連忙帶著人往林子裡去,就看見卿如初和孫嬤嬤狼狽奔逃,往林子外跑來,而後面追著一群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的大漢,手裡都提著刀!
卿如初心中駭然不已,還好她遠遠就看見了刀光,要不然她現在已經是刀下亡魂了!她一口氣衝出林子撲到卿鴻近前,卿鴻一把拽住她往身後甩去:“回馬車上去!”
“阿爹……”
卿鴻是一介文官,又不會武,哪裡能抵擋的了這些匪徒?
然而對方沒有給他們多說的機會,幾乎是衝出林子舉刀便砍。周圍慘呼聲響起,頓時全部慌了手腳,這些家丁和護衛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一個照面便被砍翻在地,血腥氣被傍晚的涼風一吹,四散開來,眼前宛如修羅場!
卿鴻一時間腦子有些發懵,這離京城不過三十里,哪裡來的盜匪?但對面的人根本不給他多想的時間,砍倒了前面幾個人,就拎著滴血的刀朝他獰笑著走了過來!
“爹!”
“老爺!”
卿鴻眼睜睜看著那柄血淋淋的刀刃閃著寒光,朝他的腦袋當空劈了下來,耳邊傳來卿如初刺耳的尖叫,和下人們驚恐的呼聲。他閉上了眼睛,真是意外,他的命居然終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