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一直吃到半夜，大家才酒足飯飽盡興散去。這些從桃源縣走出來的窮苦人家的孩子，大多數依然還是那麼淳樸。結賬時燕子拗不過夏薇，只好象徵性的收了一千塊錢。望著桌子上的五隻帝王蟹和十多隻中華錦繡大龍蝦，夏薇十分不好意思的說道：“燕子姐，你這個錢收的太少了。這樣的話，我們真的不好意思。”
燕子笑著將夏薇手裡一疊錢推了回去道：“葉少的朋友，那就是我們兩口子的貴人。你覺得你佔了我們便宜，那是你不知道葉少讓我們佔了多少天大的便宜。葉少說收錢，那我就收一千塊。其它的你要是再說，咱們就外道了是不是？”
在離開之前，葉天問徐東洋：“你大哥最近都沒給你打電話麼？不是說這次的漁船帶你一股麼？”
徐東洋搖頭道：“造船廠的時候打過兩次電話，然後說去東海海島轉轉就回來。估計那頭是風浪大訊號不好，要不然早就打電話回來了。這一股我其實也不敢要，怕命裡耽不起來。大哥說小打小鬧的試試，不行再還給他。”
葉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徐東洋說道：“抽空你再打他的衛星電話，要是再打不通立刻告訴我。”
聽葉天這麼一說，徐東洋兩口子頓時有些緊張。
“沒事，我就是著急找他辦點事。”葉天笑笑說。
同學們紛紛揮手告別。因為千陽治安一直不太好，所以每次聚會男同學都負責將女同學送回家。見四眼磨蹭著不走，等同學們都走了肥貓笑著問道：“你小子不走是什麼意思？就算要求進步也不差這一晚上吧。”
“跟那個沒關係，就咱們這關係我還用再囉嗦麼。”四眼推了推眼鏡，一臉凝重的說道：“咱們同學廣義你記得吧？”
肥貓楞了一下點點頭：“記得呀，他不是在南方嗎？”
四眼搖頭道：“一年以前就到千陽了。”
“靠！那同學聚會怎麼沒喊他呢，當年這小子可沒少從我飯盒裡偷肉吃。”
“他不讓說。”四眼嘆了一口氣道：“剛到千陽的時候大家聚了好幾次，那小子沒啥變化，還像小時候那樣。這次到千陽是跟著他家一個幹基建的親戚一起來發展的。接了個工程結果他家親戚被人騙了幾百萬，缺德貨直接跑路了。”
“欠廣義多錢？”
四眼搖頭：“不光是欠錢的事，他家親戚讓廣義簽了一份合同。廣義也沒想過自己家親戚能坑自己，看都沒怎麼看就簽了。結果他家親戚把工程裝置趕在法院查封之前抵押出去借了五百萬的高利貸。”
肥貓眉毛一立：“借完高利貸跑路，然後廣義簽了合同高利貸公司找廣義還錢？”
四眼點點頭：“你也知道廣義高中沒畢業就去南方打工，不到二十就結婚了。因為這件事，他媳婦被那群混蛋逼著拍的裸照跟小影片，因為這個事，他媳婦瘋了。沒過多久因為連病帶嚇就死了，廣義受不了這個氣，那麼老實的人拿著砍刀砍了那幾個人，結果被人家打的斷手斷腳扔在海邊。現在雖然治好了，也是鬱鬱寡歡。”
肥貓聽得牙呲欲裂，他怒氣衝衝的抓著四眼的脖領子罵道：“你他媽怎麼不替他出頭？你在ZF部門工作，怎麼說也認識一些警察吧？”
四眼任由肥貓揪著脖領子也不生氣，只是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小聲說道：“我不過就是個科員，對方可不是小額貸款小打小鬧的那種小公司。我要是替廣義出頭，恐怕今天我也不能坐在這跟你們一起喝酒了。”
聽到這話，肥貓恨恨的鬆開四眼的脖領。
“肥貓，我是才知道你有市裡這些關係，要不然這件事我也不會對你說。”
“草！走，咱們現在去找廣義，媽的我他媽不把那些人屎都打出來算他們吃的乾淨！”
肥貓剛一扭頭看葉天，葉天立刻點頭道：“嗯，有仇不過夜，要不睡不好。”這狗耳朵一字不落把四眼說的話都聽在了耳朵裡。
見肥貓應承下來，四眼激動的點點頭道：“終於能替廣義出口惡氣了。”
“要是對你有影響的話，最好你迴避一下。”計程車上，肥貓對四眼說道。
“沒事，以前我寫過匿名舉報信，給市裡省裡，結果都石沉大海了。後來才知道，老闆的親二叔是千陽市紀檢委的一把手。”四眼自嘲的搖頭笑道：“我當時要是怒髮衝冠實名舉報的話，估計不是坐了冷板凳，就是被踢出公務員隊伍了。”
“以前就聽說千陽市治安環境差，沒想到營商環境也這麼差。”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聽到葉天的話，忍不住嘿嘿笑著插嘴：“兄弟，千陽還算好點，沒聽過那句投資不過山海關的話麼。有機會如果你們去東北投資做生意，就知道啥叫官僚啥叫黑了。雁過拔毛那算啥，路過一個蛤蟆，相關職能部門都能攥一把水出來。”
“這麼說大哥你是從東北過來的？”
計程車司機點點頭：“出來五年了，跟這位兄弟差不多，我在老家實名舉報了當地的公安局副局長，結果被安了個罪名進去蹲了兩年。出來還要繼續整我，我一看臥槽，這我他媽的惹不起啊，乾脆一走了之算了。”
計程車司機將車內的廣播音量調小，繼續說道：“我一個哥們，去年從老家跑過來在這邊投資建廠，把家裡的裝置和人員都帶過來了。本來是要在老家投資的，結果ZF這些部門活生生卡了他兩年手續都沒辦利索。靠不起啊！都說東北落後，這官僚的習氣不改不狠狠收拾，東北沒個發展。”
“我遇見的幾個東北哥們人都挺好。”葉天說道。
計程車司機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我們東北那地方的人是真實在，還仗義。也不知道這網上一幫人為啥天天瞎嗶嗶，說我們東北人這麼不好那麼不好。但是要說營商環境，真不行！”
到了目的地，計程車司機死活不要錢。肥貓塞給他下車關門，臨開車時計程車司機又把錢從車窗裡扔了出來。
“嗨，東北人還是講哥們感情講的重。”四眼從地上撿起錢，朝著計程車尾燈揮揮手。
肥貓叉著腰，打量著前面一大片黑沉沉的平房。
這裡是千陽所剩無幾的棚戶區之一，因為歷史遺留問題，在這大片棚戶區裡住著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走在充滿下水道味的狹窄土路上，肥貓開著手機電筒小心翼翼的避過一個尿桶問四眼：“廣義出事以後就住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