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聽魏宇提到九真師太時,她覺得甚為耳熟,後來尋思很久好才終於想起那日與婉玥偷跑出宮的東雲街頭,曾管得一閒事。賀蘭小姐文試招親,拿出一副只有雙手緊合的金色畫,然後出聯應對,正提到那副畫出自九真師太之手。這當真是奇緣,居然能在時隔幾年後,得見九真師太的師兄和徒弟。或許,當真是冥冥中都註定好的。
如今已經是夏末,北定氣候若入冬的話,恐他們幾人都不適應那嚴寒,故而安陽之行放在了東雲之前。南紹前往北定的路,依然是要過邙關的,當再次站在北邙山腳下,抬眼可見仍舊白皚皚的山雪覆蓋此山。長年累月的積雪實在難化去,前世曾無數次夢見這裡就絕望漫進心底,可此時卻再無任何心緒波動,那些過往彷彿不是她的,心口的鬱氣也煙消雲散。
“阿青,你怎麼了?”魏宇在身後詢問,他見她遲遲不走,看著山體發愣,心覺奇怪。染青淺笑著搖頭,表示無事,就跟著他們從邙關而過。
一路向北,秋高氣爽,天氣越來越涼爽了。
這趟旅程並沒有經過染青曾居住的兩年多的桃源鎮,因為那裡並不是從邊地往都城的必經之地。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的一次遠遊,嚮往已久的遊歷江湖,沒有任何束縛,天涯海角任鳥海闊與飛。本性喜好自由,一直夢寐有一天可覽盡天下之色,曾經年少時在君望,也只有一次遠遊的機會,後來就被瑣事牽絆住了。
卻沒想到,重活一世,反而一償多年的夙願。
當到達安陽城時,可以用繁榮似錦來形容。當初沐澤說北定國因受環境影響,越見貧涼,但顯然這樣的荒漠並不包括這座都城。確切地講,他們沿路而過所看到的北定,較之她第一次跟著沐澤到安陽時,要改變了許多。大師說,北王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體制改革,重視商業推廣,而農地也推陳出新,故而北定的經濟在平步而長。
不知為什麼,染青在一踏入這座城市時,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像要緩緩而起。心中也隱隱而動,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難道是因為曾經在這裡居住過的原因,還是沐澤在這裡?按理以她現在的心境應不至於如此按捺不住情緒才是。她不知道的是,當靈魂靠近身體的時候,有著某種穿透自然力的感應,就像是在召喚一般。此時她不知今後事,等再回來時才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忽然鑼鼓聲聲,有人快馬開道,接著是蹄聲如雨落般,街頭百姓紛紛自覺地立足兩旁。一隊隊銀甲侍衛如淺潮般快速漫延,在街道兩旁站成了隊形。
是有什麼重要人物要過嗎?
魏宇拉她到身後,用身體緊緊擋住她,免被人潮擠散。大師自然也站在了她身前,沿路遇到這樣的情形,他們都會如此護她。輾轉幾月後,三人師徒情誼已深。
跟著群眾的視線向遠處看去,只見一輛豪華的巨型馬車上,四周黃幔而圍,就在中間站著一名白衣男子,頭戴冠帽,他的姿態是從容的。像記憶中的每一刻,他依舊是一身白衣,鋪就他謫仙一般的神態,容顏如玉,墨絲如綢。氣度雍容,意態雅逸,雙眸墨海幽深古玉溫潤,此時的他,沒了梨花般的笑顏,只剩眼中的淡漠。
初見時,她以為他是大俠,莫名就對他有了安心。此時他卻已經沒有了大俠的豪氣,多了一份王者之氣。他是北定王,其實天生就是王者的,那些氣度與身俱來,而此時他也終於融入了君王的角色裡。
曾經,他為了她,甘做一個凡子;他為了她,常駐桃源鎮隱居;他為了她,舉兵壓境幽州城,只為給她一個和平。大哥,你還好嗎?心底有個聲音在問。
隔著不遠也不近的距離,看著那王車向這邊馳來,染青莫名覺得眼睛酸澀,但是卻無淚,王車從身邊經過。他們沒有一絲交集......
離得最近的時候,看到那如玉的容顏上,有了與南越塵一般滄桑的痕跡,眼角似乎也帶了皺紋。無損他的眉目如畫,卻讓她心中難受之極,那場浩劫,她以死亡結束戰爭,卻在每個人心中留下永殤。
目光滑落時,發現那王車中竟然還站了一人,就在沐澤身後。從那身影而看,應是個女子,而她的身上的衣著並非褥裙,更像是朝服,是北定的女官?可是怎會與沐澤同站王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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