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遮蔽了天日,北邙山上狂風撞在堅硬的石崖上,不甘心地發出尖利的呼嘯。
此時,秦天策只帶了韓蕭一人在身側,坐在巖縫中眯眼看著外面的風雪瀰漫,沒有想到會趕上了這趟風暴。其他紫衛們被留守在了附近的鎮上等候。
之前邙關他有親自去挑問過,暗中拿下守衛隊長,從他口中得知過關要通關文牒,基本上大多數過關的人都被攔下來了。而他們也在查兩人行的隊伍,說是上頭有令,只要是兩個人單獨出沒的,沒有文牒者全部拿下。至今為止,沒有查到任何可疑的人。
從這點,秦天策斷定了染青和寒玉不可能從此處再矇混過關,而回程的路上他暗設了點,一直都沒有訊息彙報過來,原本篤定的一件事,到了此處他開始變得不肯定了。可方向不可能有錯,他並非茫無目的地在尋找,所有推斷都是有理有據。
早有探子飛鴿傳報,南越塵在西涼兵撤退後,沒有跟著南紹隊伍一起離開,而是帶了二十多騎也往這個方向追來。他知道,南越塵也來找她了。可他比之快了五天,也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先到了此處邙關,卻找不到她的蹤跡。
難道是他速度快了,錯過了她?還是她躲藏在某個角落裡?還是她以聰慧,瞞過了所有人的眼,已經過關進了北定?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決定等這風暴過去了,那邊越影應該也快到了,若是確定了她出關的話,就再闖一次邙關,悄悄潛進北定找人。
這處的氣候真是惡劣,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風暴要起,幸而韓蕭對野外求生能力很強,迅速飛竄進山找了此處巖縫暫時躲避。轟隆隆的悶雷聲從天上傳來,敲擊在他的心口,心窩被強行撕開一個大口,什麼在一點點消失,然後只剩空落落和滿腔焦灼心疼。
染青,你在哪裡?崇山峻嶺,狂風暴雪中,你懷著我的孩子,還在路途上顛簸嗎?在那村子裡的幾天,他時常會看到她輕撫小腹,神色裡全是暖暖的溫柔。原本不期待的情緒,在那一刻,他也期待起這個孩子來。當初他還看不破自己的心時,就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孩子會是他們聯絡的樞紐。
那真的是一段溫馨又甜蜜的生活,他們一起整理木屋,開辦學堂,一文一武兩人分工合作。甚至她還因為桂花粘著他而吃醋,卻轉身又要做餛飩給他吃。他的雙手從來只拿刀劍,用筆批閱奏摺,卻被她使喚了去揉麵團。當時他是怎麼想的?心裡是說不出的甜意和開心吧。
這是他第一次懷念那段時光,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思緒去沉浸思念裡,因為平靜太過短暫,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生生撕裂開來。原本他是想借著紫狼的身份來慢慢填補她的創傷,卻怎麼也沒想到,說不出口的話成了不能說的秘密,最終被動揭穿真相,昏迷時她看他的眼神,是那麼的受傷和絕望。
他再一次的傷害了她!
她如果真的巧計過了邙關,進入北定地界,茫茫人海,還能找到嗎?他內心開始變得不確定,這是第一次如此彷徨。當他從死亡邊緣走出來後,就一直堅定信念,面對任何事都從容不迫,可下決斷,唯獨對她,一次次的不確定,一次次的妥協,一次次的卻步。
沉痛地閉上眼,手緊握拳。腦中一遍遍浮現她的樣子,每一種神情,每一分動作,她笑、她哭、她喜、她怒......
而秦天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正在思念著的人其實就與他只隔了數里,他想了一千種她可能的去處,卻沒有想到她會動了這北邙山的念頭,沒有想到她會膽大包天了要去翻越這座山。曾經他們在往北定的路上擦肩而過,而此時又隔著這山路,隔著這風暴,彼此不知道對方其實就在身旁。
這,是不是就叫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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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心中焦慮萬分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小鎮的客棧裡。風暴的席捲蔓延到了這裡,雖然沒有下雪,卻是下起了龐然大雨,猶如颱風過境一般。
南越塵站在窗前凝目雨簾,心焦、煩躁,還有害怕,種種情緒在盤旋。一路搜尋,找不到一點有關她的行跡,甚至連秦天策的行蹤都失去了。她被他找到了?還是已經過了邙關,進了那北定?在來之前,他連下三道命令往邙關,通關文牒,畫像,甚至只要是兩個人的過關,都要給拿下。
因為他知道,一旦進了北定,那找到她的可能就變得渺茫,且以他的身份也不便深入他國。就是這樣的嚴防,依舊沒有訊息傳來。此處到邙關,還有三天的路程,他已經是馬不停蹄連夜趕路了,卻到了這裡被突來的風雨給阻住了去路。
這樣嚴寒的天氣,連他都覺得有些寒冷,她若真進了北定,能受的住嗎?
“沈墨,本太子能找到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