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年關,城防的嚴守,在染青的意料之中。
她本就不準備在入冬季節出城,讓香兒出去打探風聲,是想看看外面有關她的傳言還多不,看現在的情形,人們相對來說已經淡忘了不少。
等年一過,約莫著再過上三月,也就是到了五月的時候,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那時或許就是她們奔向自由的機會了。
總之這次香兒帶回來的訊息,可以說是個好訊息。
世人都想自己出名,都想別人記得自己,但是染青卻只想別人最短時間內淡忘她,唯有她淡出了人們的記憶和談論的話題,她才可能安安逸逸的走出懷城。
染青歇了騷動的心,耐著心思住下來。除夕那夜,麗珠娘象徵性的包了餃子,三個人圍在一起,吃得也挺香的。年過得雖然簡陋,但卻舒心,不再需要去到前廳,跟丞相和大夫人行禮看人臉色。
那天夜裡,下起了鵝毛大雪,很快就席捲了整個平地,被一層銀白覆蓋。
懷城地處江南,這樣的下雪天真是很少見。染青記憶裡,這十年好像也就在十歲那年下過一次,因為那次記憶也深刻,她被若雙推在了雪地裡,指著鼻子罵她“小賤人”。
事後,她沒有告訴麗珠娘,怕娘傷心。若雙的刁蠻,並非只表現在這裡,但也是難得能夠遇見的,若不是她想多看看雪景,可能也不會碰上。
事出都有因,雖然她也不喜歡若雙,卻知她是在為大夫人打抱不平。這樣的家宅裡,女人的爭鬥總會存在,除非她的父親,丞相大人不納妾,只娶大夫人一個。
現在沒有了任何俗事的牽絆,看起這雪景,覺得分外的美麗。
忽然起了念頭,跑進院子裡,手張開,抬起頭,雪落到臉上,身上,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心頭卻很暖。
麗珠走出屋子就看到她在犯傻,忙道:“染青,這樣會著涼的,你忘記你上回病了多久嗎?香兒,快去拿斗篷來!”
染青卻咯咯笑起來,“娘,我沒事,身子早就好了,懷城難得下雪,就想這麼感受下雪落在臉上、手上的感覺。”
香兒已經聞聲拿了黑色斗篷過來,麗珠從她手裡接過,走到女兒身邊,披在了她身上,感慨地說:“娘不知道怎麼就教出了你這野丫頭的性子呢。”
心中卻想,畢竟染青才十四歲,有些孩兒天性也是正常的,而且出了那丞相府後,她覺得,女兒是真的開心,臉上的笑容也都是泛著甜。
染青見麗珠娘也站在雪中,神情愉悅,心中雖然高興,卻是擔心她著涼的,畢竟麗珠娘常年深居後院,並不曾鍛鍊身體。
若是得了風寒,再去抓藥吃,不是平白招罪受麼。
還是聽了孃的話,兩人一起走回了屋中。
又是三月過去了,步入五月,就是春光明媚,百花爭芳了。染青覺得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香兒再次喬裝打扮後出去探風,這次回來的很快。
因為不僅城防不再嚴,百姓們的話題也全都圍繞在戰事上。
西涼國來犯,邊關要打仗,離王秦天策請命去鎮守邊關,而寧飛揚被封為將軍,也一起派往戰場。百姓們的口中,把離王簡直誇上了天,他不顧自己皇子身份,投身戰場,為國盡忠。
染青再一次沉默了,她生在和平年代,沒有經歷過戰爭,尤其還是古時的戰場。只是從電視裡有看到過,霍去病英年早逝,岳飛精忠報國,楊門七子去一子還,沒有哪場戰役不是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她很奇怪秦天策會自己請命去戰場,更奇怪寧相居然同意自己唯一的長子投身戰場,這樣的決定或許有著他們自身的謀略在裡面,可是卻無疑也是生死由天的未知命運。
看向牆外的藍天,無邊無際,心中在想:秦天策的心果然很大,他的心在江山!那個謀略心機勝過凡人的男人,他此舉就像是一個賭注,如果他賭贏了,他日,凱旋而歸時,他就是東雲國的英雄,是將軍王!再不是那個世人傳聞的不問世事溫若的離王。
揮去腦中思緒,這不是她該考慮的,她要想的是,終於到了她們可以離開的時候了。
考慮再三,染青決定不把這個屋子賣掉。一來是考慮老趙父子居無定所,這裡已經成了他們的家,二來這個屋子雖然有前院和後院之分,其實賣不掉幾個錢,雖然此去定是不會再回懷城了,卻想這裡到底還是她狡兔三窟中的一窟。
就留著吧,以後偶爾回憶的時候,至少這個宅院,還是充滿了歡樂的。
既然知道外面不再戒嚴了,染青也就換了裝束,繞到前院敲門。是老趙來開的門,見到東家回來很是高興,卻聽東家回來是來接老母和妹妹離開,又不由黯然。
等把該帶的東西都搬上馬車後,染青才對老趙說可能以後不常回來了,工錢也按足了份量給他們兩年,若是兩年後她還沒回來,就讓老趙把屋子賣掉,用那錢自己開個小店,過日子足夠了。
老趙聽後,老淚眾橫,就連他的兒子,也是滿眼感激。
揮別了老趙父子後,染青坐在馬車上駕馬,麗珠娘和香兒坐在裡面。一路到了東城門口,城守問馬車裡是何人,染青老實回答是自己老母和妹妹,母親思鄉情怯,此行正是要回那老家去。
掀開了簾子,城守見的確是一老一小兩個女人,就放了行。
馬車緩緩走出了城門,越來越遠,染青緩緩露出了笑容。
行了半里後,她才回眸看向那東城門,遠遠的,屹立在那裡,不甚清晰。
笑意終於抵達眼底,再見了,懷城!
自由,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