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鋒學堂的夜裡沒有人呼吸般地安靜,倒不是這麼沒有人了,而是這裡嚴苛的制度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安靜,除了緊急集合的鼓聲。
夜已經很深了,鐵煉花還沒有睡,他躺在冷硬的青石板上,仰頭看著漆黑的屋頂,思緒始終停不下來。
昨天比試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鐵煉花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如果不是扁士寒見多識廣,鐵煉花可能真的就死了,畢竟陳難萍一踏進神醫館,只是指了一下鐵煉花的心臟就昏死了過去,沒人猜出陳難萍的意思。
“寐死術!”扁士寒在多次檢查過鐵煉花的身體後終於判斷出了“鐵煉花之死”,同時也猜出了陳難萍的來歷。但扁士寒這個人正如商衝古所說的那樣,他只管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情絕口不提。
跟陳難萍一戰,鐵煉花傷的不輕,至少需要修養上一個月才能完全康復。
感受著心臟重新跳動與血液在體內流淌,鐵煉花真的有一種在鬼門關走了一回的感覺。
“大家,真的很強!”
之前在神鋒學堂裡,鐵煉花眼中追趕的目標只有蔣百忍一個人,去了青雲試他才發現,需要追趕的人還有很多,他的努力還遠遠不夠。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著要更加廣闊。
“即便是你,也會被擊敗。”鐵煉花偏頭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蔣百忍,眼神複雜。時至今日他都不相信蔣百忍會輸。
比起鐵煉花的假死狀態,蔣百忍是真死了一回,如若不是扁士寒拼盡全力的搶救,將其從鬼門關裡生生拽回來,其必死無疑。現在也都有死亡的風險,最好是有人日夜看護才行。
“比起我,你肯定輸的更不甘心吧!”
鐵煉花品嚐過失敗的滋味,蔣百忍卻從未嘗過。對於向來不敗的人來說,失敗就如同腰桿被打斷,再也不能站直身子。那一股子氣磨滅了,今生就有可能再也無法進步。
蔣百忍躺在青石床上,渾身都纏著繃帶,氣若游絲,讓人禁不住懷疑他隨時都有可能斃命。
自從進了神鋒學堂,蔣百忍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對他來說,他早已經沒了家。
“李修孽,寧獨,聖靈寒,陳難萍。”
鐵煉花長呼了一口氣,輕閉上雙眼,開始了修行。斷裂的經脈跟損傷的身體還在產生著劇痛,卻絲毫不能影響他繼續修行。他還差的遠,他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加倍地努力。
突然之間,鐵煉花睜開了眼,盯著漆黑的屋頂,手上有些漆黑的百鍊元氣浮現。一旦進入了戰鬥狀態,身上的傷痛就好像全部隱退了一般。
外面好像有了風聲,透過窗戶漏進幾絲冷。
一段時間後,鐵煉花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學堂要求蔣百忍回來治療,而非是留在神機營房。按理說來,還處於重傷狀態的蔣百忍不適合移動才對,但學堂強制性地將其跟鐵煉花都帶了回來。
鐵煉花在修行上愚笨,可不代表他這個人就愚笨。
“怎麼還會有人盯上蔣百忍呢?”
鐵煉花再次偏頭看了蔣百忍一眼,知道剛才來探測的人就是為了蔣百忍來的,並且目的絕對不會太友好。
“就算在學堂裡都不安全了嗎?”
相比於人員複雜的神機營房,單純的神鋒學堂無疑更加安全,並且神鋒學堂的教習可是軍中退下來的真正頂尖力量,完全不需要擔心有人可以潛行進來。然而,即便在這裡,也有人蠢蠢欲動。
“蔣將軍也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了嗎?朝堂,到底亂成什麼樣子了!”
鐵煉花不願意去想那麼多,再次開始了修行,只不過他分出了更多的注意力在蔣百忍身上。
無論如何,鐵煉花都會拼命保護蔣百忍,因為那是他需要追趕的天才,同時也是他自認為的朋友。
——
已經入秋多時,白天倒覺不出什麼,到了夜裡卻是非蓋被子不行。
胡然早早地裹著被子睡了,寧獨一個人坐在院子裡。
藤架的葡萄墜成紫紅的寶石,即便四周都是夜色,她也在深綠淺綠的夜裡中格外顯眼。寧獨抬頭一看,便將那最誘惑的摘了下來,在井水裡一蕩,吃了起來。
絲絲的涼從胃向著四周散去,安撫著傷口灼燒般的熱。
“嗯,還挺甜的。”寧獨沒想到葡萄出奇的甜,要是讓胡然知道自己偷吃了,指不定又要生上一段時間的悶氣。
不是寧獨不想回屋子裡睡,而是在清冷的外面疼痛感能稍微減輕些。第一次昏倒在扁士寒眼前時,對方所說的話在耳邊還有餘音。這才沒幾天,他便又昏倒在了對方面前。昏死的時候,他可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我還是太弱了。”
哪怕寧獨僅用三天的時間就學會了商衝古的“一葉斷湖”,明白瞭如何才能讓自己的劍更快,對飛劍的操控更近一層,但他還是停留在行難中境。如此低微的境界,使得他沒有更多的元氣,也無法施展出更多的招式,就必然不可能在真正的對戰裡贏得見山境。
從青雲試來看,寧獨這個年紀的天才基本上都已經步入了見山境,甚至是快要突破見山境,步入通玄境。如果日後遇上需要搏命的見山境強者,還能拿規則去贏嗎?別人會給你充足的時間等著你將其研究透徹嗎?
手中的葡萄很快吃完,絲絲縷縷的涼也都撲在了烈火之中,寧獨抬頭看了一眼,又摘了一串嬌豔的,放在井水裡晃了晃,提出來吃。
夜即便是黑的,也透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