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須靡的面色異常嚴峻，雙目炯炯，靜靜地盯著下方的山拗之中。山拗裡，萬餘具屍身橫陳於亂石雜草中，景象慘不忍睹。大軍棄置的甲仗錙重散佈在山野之間。烏孫軍士以小隊為單位，四下點查屍體，不時有一兩聲叫喊隨風傳來。
軍須靡昆莫目光望向身邊的吉鷹野，他搖了搖頭 輕聲道：“哥哥，事情不妙啊！”
軍須靡沒有說話。馬蹄聲響，一騎令官飛奔上崗，翻身下馬：“大昆莫，已經查清，屍體共有一萬六千具，都是武士軍人的裝束。內中有一具屍體身穿漢軍大將軍服色，驗看屍體身上的文牒，此人乃是貳師將軍先鋒官李陵。”
軍須靡昆莫倒抽了一口涼氣“李陵！”
令官道：“正是。”
軍須靡的聲音有些顫抖了：“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昆莫道：“哥哥，一個月前，李陵將軍派人下書，向我們借道，要從烏孫過境，迂迴到黑油山—一”
軍須靡緩緩點了點頭：“不錯，不錯。可、可他們的屍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小昆莫嘆了口氣：“當時我就說過，借道會給我們帶來無窮的麻煩，可您卻說蘇大人對您有救命之恩，這個忙不能不幫。怎麼樣，麻煩終於來了！”
軍須靡的目光直逼身邊的這個年輕人：“小子，這不會是你乾的吧？”
小昆莫笑了：“哥哥，主力大軍掌握在您的手裡，我怎麼可能有權調動？您看見了，除了我烏孫主力之外，還有誰具備這樣的實力，能夠全殲如此龐大的隊伍？”
軍須靡的臉色緩和下來：“全殲一萬五千人，是一個不小的戰役。發生在我們眼皮底下，我們竟然連一點訊息都不知道，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回過頭：“卡德爾。”身旁一員大將縱馬來到近前。軍須靡問：“最近，烏孫境內可有戰事發生？”
卡德爾道：“從未有過。而今已經入冬，軍隊都在休養生息。”
軍須靡緊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小昆莫道：“哥哥，現在的問題不是誰殲滅了大漢軍隊，而是一旦此事為大漢朝廷所知，我們可是百口莫辯啊！”軍須靡一驚，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
小昆莫道：“李陵部被全殲在烏孫境內，您能讓大漢天子相信這不是我們烏孫軍隊所為？”
軍須靡登時驚呆半晌，他問道：“那，依你之見呢？”
小昆莫道：“哥哥，這種事想藏是藏不住的，早晚會洩露出去，當今之際，應當命虎師立刻停止休養，在邊境佈防，以備不測。”
軍須靡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就意味著對大漢宣戰，我與蘇武友誼換來的和平便將就此結束！”
小昆莫道：“哥哥，我們是萬不得已呀！”
軍須靡搖搖頭：“不，不，蘇武不管是有恩於我，還是於我烏孫，都可以說是恩深義重。我曾蘇重發誓，今生今世絕不與大漢為敵！我不能背棄誓言，出賣朋友，我絕不能這樣做！”
小昆莫失望地長嘆一聲。軍須靡驀地回頭，命令道“卡德爾，立刻命人傳書，將此情形告知大漢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