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公子,別來無恙。”,女子一聲輕語幽幽響起,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也沒有太過生疏的語氣,讓人挑不出毛病,按理來說,受到這樣一個美人以禮相待,的確算是賞心悅目的。
可姬凌生沒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只是右手握住從黑色布條下裸露出來的刀柄,冷漠說道:“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已無家可歸的落魄公主嶽紫茗不驚不怒,繼而不鹹不淡道:“以姬公子黃道十三星圓滿的本事好像還殺不了小女子。”,姬凌生右手鬆開,殺機逐漸內斂,即便初入武道,他也能看出嶽紫茗如今氣機充沛,一動一止都與周遭息流有奇妙律動,分明已是達到了玄宮境界。
即便是最低的玄宮一門也是與他這個黃道圓滿有質的差別,可謂隔著一道分水嶺,動起手來的話,姬凌生勝算極小,且嶽紫茗的氣息中有一種讓姬凌生熟悉又忌憚的血腥氣味。
姬凌生冷靜下來的速度讓嶽紫茗感到意外,同時也多了點譏諷,“幾年不見,姬公子倒是與當初大不一樣,連出手的氣量都沒了。”,姬凌生眼神冰冷,坦言道:“你若是想激怒我,大可不必如此。”
身份與當初相比已經天差地別的嶽紫茗聞言輕笑,靠著軟塌上,面前是一方小桌,擺有茶具,嶽紫茗指了指桌子另一邊,檀口輕啟,“姬公子還是坐下說話吧。”
明顯不會領情的姬凌生杵在原地,漠然道:“你把脖子伸長讓我一刀砍了,這樣不是更有待客之道嗎?”
這樣殺伐意味十足的話語,尋常人聽了還不得勃然大怒,落難公主只是掩唇輕笑,出言道:“鬥嘴皮子的本事倒是不曾落下。”
油鹽不進的姬凌生又不搭話了,嶽紫茗也不覺得無趣,自言自語道:“岳家死了三個人,姬家死了兩代家主,外搭上一個如花年紀的小姑娘,聽說還是你的童養媳?全死了,可就剩你一個人了,難怪你性情大變。”
怒火衝過姬凌生心口,青雲靜氣道也於事無補,姬凌生一腳踹開桌子,欺身上前,電光火石間就出現一把白晃晃匕首貼在嶽紫茗雪白玉頸上,姬凌生雙目怒睜,咬牙道:“真當老子不敢殺你?”
嶽紫茗有恃無恐笑著。
屋內發出巨響,守在外面的楊季二人對視一眼,意識到事態的不對勁,同時快步衝了進去,進去一看,除了頹然翻倒在一旁的小方矮桌,兩人都心平氣和的端坐著,沒有想象中的大打出手。
不知為何成了這座寨子一把手的嶽紫茗斜瞥了眼貿然進來的兩個人,處境尷尬的季懷山立刻識趣地拉著楊魁告退了。
再次回到中堂,楊魁疑惑地望了眼身旁向來不對眼的季姓道人,率先開口問道:“這小子是什麼來頭?對我們有什麼好處?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成事?”
一向寡言的刀疤臉破天荒的丟擲了三個問題,表情肅穆,似乎在示意道士別打馬虎眼敷衍他,可是道士卻是一個勁搖頭,儼然一副一問三不知的架勢,楊魁臉色平滑的刀柄變得扭曲起來,虎目中也有了些怒氣。
季懷山無奈之下只好放下玩笑面孔,嘆氣道:“不管那小子是不是姬家後代,又或者那仙子是不是皇室遺族,都不是我這等小人物能妄加揣測的啊。”
面惡的楊魁不禁皺眉,臉色沉著,欲言又止的模樣,道士攔住他即將出口的話語,自嘲道:“楊兄弟,別看咱倆的山頭對著幹了好些年,你給我下點絆子,我給你弄點圈套,可這樣的日子過得也算得勁,現在寨子統一了,地盤也更大了,可感覺總是在別人屋簷下,憋屈得很吶。”
刀疤臉並不如何同情道士的肺腑之言,低聲冷笑道:“你這老兒少得便宜賣乖,現在說得委屈,私底下指不定在哪偷樂呢,老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們讀書人無病呻吟這一套,心裡有了點念想就賣弄風騷。”
肚子墨水不多的楊魁罵起人來卻是一套一套的,中年道士也不介懷,捻著兩寸長的山羊鬍子微笑道:“我可不是讀書人,沒有浩然正氣,更談不上酸儒,哪裡會風花雪月,這番說辭說出來,怎麼也能算是一吐為快吧。”
面目猙獰的楊魁再度冷笑,轉身大步走出屋子。
道士把紫砂茶壺裡僅剩的一點茶水倒入杯中,仰頭一飲而盡,看著屋頂輕哼道:“且讓我看看這小小屋簷何時變成高高廟堂。”,道士將茶壺一把丟在地上,蓋子崩開,頓時酒香四溢,這哪是什麼茶水,分明就是裝在茶壺裡的烈酒。
喝完酒,道士大袖一揮走出屋子。
後屋內,嶽紫茗慢慢品著茶,不抬頭去看坐在對面的姬凌生。